何止是一些。
三年前,江予迟还没有掌管江氏。这“一些”变动,完全能让盛星在一夜之间成为洛京最富有的人。
林律师看着盛星的脸色,试探着说:“您可以看。”
盛星微摇了摇头:“他就做了这些?”
林律师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克制着自己的脸色,尽量平和地说:“江先生,他还询问了离婚事宜。”
那天下午。
林律师按照江予迟所说,拟好了离婚协议书。期间,男人一直沉默地立在窗前,许久许久未动。
窗外下着雨,室内的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最后,他哑着嗓子说:“不用了。”
林律师保持着专业素养,尽量还原了当天的情形,并且着重说明最后江予迟放弃了这份离婚协议书。
他说完,忐忑不安地等着盛星说话。
这是林律师第一次亲眼见到盛星。
荧幕中的盛星,总是生机勃勃的,充满了朝气与生命力,湖水般的眼眸如她的名字一样,总是闪耀着,那是她最吸引的人地方。
可此时此刻,他觉得盛星变得黯淡了。
然而下一秒,他见盛星忽而抬眸看来,乌黑的眼中又出现了他熟悉的神采,她问:“你还留着吗?”
林律师一怔,竟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盛星说:“离婚协议书。”
十分钟后,盛星带着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离开。
林律师急得直叹气,联系不上江予迟,只好给江老太太打了个电话,老太太没多说,只说句“随他们去”。
.
晚上九点。
盛星和鲨鱼到达宁北。
西北的夜很冷,凛冽的西风似刀般刮过,勾勒出盛星单薄、削瘦的身形。下了飞机,她一时间没动。
鲨鱼站在原地,注视着仰头看着天空的女人,不由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
片刻后,盛星收回视线,裹紧大衣,转身低声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第68章 见星68 飞鸟
晚上八点半。
宁北, 某处废楼,最高层。
混凝土墙面未经二次装修,四面围墙, 只在最顶上开了个方形的口子用作通风, 铁门紧闭,墙角放着一把梯子。
房间内的两个人, 一坐一站。
江予迟随意地坐在墙角, 长腿伸展, 一条腿屈起,胳膊随意搭上膝盖上,手自然地垂下, 指间虚虚夹了根烟,抽了一口, 味道算不上好, 不由多瞥了一眼。
蜂鸟见他这幅神情, 阴阳怪气道:“怎么,不合江队长的胃口?这么些年不见,白得差点认不出来, 看来你这几年过得都是好日子。”
这三天,外面的行动组和江予迟都摸不清蜂鸟的意图是什么。他们本以为他想要江予迟的命,但他好像没这个意思, 这几天和江予迟同吃同睡, 硬生生处出点儿狱友的错觉来,偶尔还聊天。
当然, 前提是忽略他手里的武器。
江予迟微微侧头,看了眼站在另一对角线的蜂鸟,懒声道:“你倒是和三年前差别不大, 剃了头倒还显得干净点儿。”
蜂鸟冷哼,随手抓了个牛肉汉堡,他很多年没吃这玩意了,以前不爱吃,这三天他把在监狱里吃不到的都尝了个遍。
他顺道给江予迟丢了一个。
江予迟伸手接住,撕开包装。咬了一口,随口道:“味道不如我做的。”
这三天,他快要把宁北的餐馆吃个了遍,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引他来干什么,总不能单纯的只是为了叙旧?
蜂鸟咀嚼的动作变慢,说:“当年我就有耳闻,江队长做饭是一绝。早知道,该把你绑来烧顿饭。”
江予迟:“?”
江予迟几口把汉堡吃完,抬眼看向角落里瘦削的男人。蜂鸟和三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拥有强壮的身躯和鹰隼般的双眼。
他的匪气丝毫没有被三年的牢狱所消磨。
这样的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该是一只鸟。
但人,一旦走上了那条道,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江予迟起身活动了下身躯,神情平静,“你不想要我的命,我能看出来,找我是为了叙旧?”
蜂鸟大口吃完最后一口,拇指撇过唇角的酱汁,吮/吸几秒,回味道:“味道不错,就是没什么肉。”说完,他往地上一坐,面部抽动一瞬,说:“江队长。我的那些弟兄们,都不在了。至于我,要不是藏了点东西,也活不到今天。年初,我妈死了。”
蜂鸟仰头看着顶上小小的天窗口,仿佛自己还在牢房里:“这三年,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一次都没有。也是,有这么一个儿子,多丢人啊。江队长,我没佩服过什么人,你算一个,你大哥算一个。当年我的那些“老朋友”中,也只有你还活着。”
江予迟眸光淡漠,内心毫无波澜。
他不信蜂鸟这样的人会悔过,他只会恨自己棋差一招。
“我吧,就想和你说说话。”蜂鸟收回视线,对着江予迟笑了一下,“至于你大哥的孩子,我没吓他,还和他说了些他爸的事,也没骗你,你大哥他确实留了话给你。”
江予迟不动声色地攥起拳,神色越来越冷。
从三年前就藏在他心底的那股火在此时翻腾上来,这样的情绪,在蜂鸟扫了眼他指间的那一圈痕迹,问‘你结婚了?’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站在墙角的男人忽而动了,大步迈向蜂鸟,像一柄出鞘的刀。角落里的蜂鸟不紧不慢地起身,眼底燃起一丝兴味,吹了声口哨。
“打一架?”
蜂鸟随手把枪往地上一丢,“砰”的一声闷响,和他后背撞上墙的声音重叠,领口被揪住,皱成一团,他咧嘴笑了一下:“还特地摘了戒指,怕我发现?怕什么,我在电视上见着了,快递都签收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不动女人,你老婆...嘶...”
话没说完,江予迟的拳头又迎面而来。
蜂鸟没再絮叨,打算认真和他打一架,肩部微动,手肘抬起,挡住他的攻势,右脚猛地朝他踢去,江予迟侧身躲开,以手肘为刃,膝盖屈起,转守为攻,蜂鸟不闪不避,抬头朝着江予迟狠狠撞去!
两个男人顿时缠做一团,从墙角打到中间,从中间打到墙角,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是沉闷的碰撞声。
门外待命的人视线对上,同时看向队长。
队长微摇了摇头,他们提前定了信号,没触发就是先不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安静下来。
房间内,江予迟和蜂鸟各占据了一个角落,喘着气,豆大的汗水啪嗒啪嗒滴落,艰难地呼吸着。
蜂鸟忍不住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结了婚也没落下以前的训练项目?你老婆不管你啊,跟着你有劲吗?”
江予迟没出声,只是盯着他。
蜂鸟往左右看了眼,捡起汉堡的包装袋,揉成一团,朝江予迟砸去:“问你话呢,结婚什么感觉?以前跟着我的女人不少,想和我结婚的没有。嘶,不对,曾经...倒是有那么一个,但她死了,所以也算没有。江队长,你回答完这个问题,就可以走了。”
“和爱人结婚,是什么感觉?”
江予迟喉头微动,眸光变得晦涩,许久,他哑声道:“感觉...整个世界变得很明亮,就像西北的向日葵,像生命注入新的生机。偶尔,也会是阴雨天,但是你会爱上阴雨天。每一天,都有期待。”
蜂鸟静了一瞬,嗤嗤地笑了:“怪恶心的,滚吧你!”
江予迟下巴微抬,指了指枪。
蜂鸟翻了个白眼,捡起抢,随手往天窗口一扔,道:“身上没东西,刚刚打那么一架,你清楚。行了,走吧。”
江予迟看向蜂鸟,角落里的男人垂下头,擦了把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三天,他们聊了过去,说起过往几次碰撞。蜂鸟谈起自己失去的那些弟兄们,而他只字未提他的队友。但蜂鸟也不在乎,似乎这样大张旗鼓地把人骗来,只是想找个知晓他过去又有“交情”的人说说话。
蜂鸟没再看他,拿起地上的可乐喝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都没气了,不爽快。你还在这干什么?命给你?”
江予迟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他注意到蜂鸟这三天没碰过一滴酒,以前这是个无酒不欢的男人,最后一次交锋就败在蜂鸟的醉酒上,以至于他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