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什么时候瞎的?+番外(48)
“我喜欢你。”
“……”那边顿了顿,“这是你的错。”
孟周翰心想他当然知道这是他的错……但谁叫就是这么错了呢,如果可以选,他当然也不想啊!
而就在他烦闷受伤时,面前有人停住了脚步。
他似有预感的抬头——果然是苏禾接着电话,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对面相视。
苏禾说,“是你先问的。所以——刚刚说这句话的,到底是孟周翰,还是时小凡?”
已是十月中旬,浅川却还没有入秋。万物蓬勃,鲜花繁盛,还有蒲公英一蓬一蓬的摇摆。阳光明媚温暖得夺目耀眼,一如她浸润在光芒中的容颜。
孟周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了睫毛,掩去了心中不合时宜的冲动。
他凝望着她,目光温柔又专注。
“是你面前的这个人。”他轻轻的回答。
第33章 穷爸爸(五) 你不要怕连累到我——你……
孟周翰最终向苏禾坦白了他——或者说时小凡的财政状况。
得知他把所有存款都转账给了他的继母, 苏禾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并没有感到很诧异。
这种事,非常符合时小凡他继母和时小凡本身一贯的性格。
大四那年的寒假, 时小凡的奶奶病重——说是病重, 其实只是马后炮罢了。时小凡的奶奶有慢性气管炎,几十年的老毛病了。那一次也不过只是感冒引发气管炎发作, 病得稍有些久。类似的情况几乎每年冬天都会发生,所有人都觉得, 这一次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但时小凡的奶奶却觉得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了。
所以在那年春节家人团聚时, 开始分配家产。
她和时小凡的爷爷都是早年的知识分子, 在机械厂当了一辈子的工程师。虽然没有攒下什么大家产, 但在那个房价已经起飞、拆二代跟富二代成为并列名词的年代,家里那栋位于江城老城区的老房子也足以引发家庭财产纠纷了。
所幸知识分子教出来的一双子女, 有没有出息另说,“不争产”的自觉却是有的。
双双表示,听从老母亲的安排。
于是老人把字画、藏书、邮票留给女儿, 把首饰和存款留给儿子。却把房子留给了时小凡。
她的说法是——时小凡虽然是他爸生的,却是她和爷爷养大的。从小没爹没娘, 也就这里是个家, 所以想把家留给他。
对此, 时小凡的姑姑没有任何意见。时小凡他爸也没法有意见。
但当晚, 时小凡他继母就在隔壁屋里摔了水杯, 指桑骂槐闹了大半宿。
第二天一早, 就要带着“自己儿子”回娘家, 不在这个“不把他们娘俩当人”的家里受气了。
时小凡他奶奶很平静的让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后来她告诉苏禾,自己当时肺都要气炸了。自己好歹给她留了首饰存款。时小凡当初去要生活费,就四百块钱, 听她冷嘲热讽半天。最后空着手,饿着肚子回家。她有什么脸嫌别人不把她当人?
但老人又很清楚——这是先有后爹才有后娘,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儿子不当人。
但再不当人,也是自己的儿子啊。
女儿比儿子有出息,家庭和睦殷实,不需要她操心。儿子却有酗酒的毛病,人糊涂,花钱没节制。娶的这个老婆也不像是个明白人,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些什么事来。让她走都走不安心。
她把房子留给时小凡,而不是留给自己儿子,其实是觉得时小凡能守住,心又善良。日后就算他爸把自己折腾坏了,起码时小凡能给他爸一家一个住的地方。
时小凡的奶奶拉着苏禾的手说心里话的时候,苏禾曾经想过,如果不要这栋房子,时小凡是不是就不必跟他爸和他后妈牵扯不清。尽可以轻装上路了?
结论是不可能。
亲情如乱麻。若你非要去解个清楚明白,那谁都不知道哪头绕着哪头。时小凡爸不要他,可他爷爷奶奶收留了他,并且至死他们都在替儿子的晚景忧心。
——哪怕为他爷爷奶奶泉下有知,他跟他爸也不可能一码归一码。
何况妻子当恶人的同时,他也会偷偷带时小凡出去吃顿饭,塞点零钱给他。
那个心底里还是疼儿子的,只是人生难免不得志的父亲形象,他其实也是立住了的。
时小凡他奶奶想必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明白时小凡根本就不可能不受他爸连累,所以才一定要把房子留给他。
——至少有了这栋房子,等日后他爸真把自己挥霍空了,时小凡也有理由把他爸留在江城。而不必被人纠缠到浅川来,墨似的泼进他的生活。
事实上时小凡也从来就没把那栋房子当自己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之后,那里就只是一栋老房子,不再是他的家了。他不想为这栋房子,把自己和苏禾牵扯进父子争产的闹剧里。
他想的始终都是靠自己在浅川买房,跟苏禾一起经营他们自己的家。
但如果所有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周全条理,不贪不怨,普通人的人生又怎么可能如现实这般繁琐难行?
苏禾、时小凡、时小凡的奶奶,甚至时小凡的姑姑都想得一清二楚的道理,时小凡他后妈却不认。
她固执的认为——这房子合情合理就该有她和她儿子一份。最后落到时小凡名下,是时小凡他爸、时小凡,甚至时小凡他奶奶欠她的。
就算时小凡的奶奶去世后,那栋房子的实际居住者一直都是他们一家,时小凡从来都没争过什么,那也是时小凡欠他们的。
这两年,随着时小凡工作稳定,而时小凡他爸查出肾病综合征,她倒是慢慢变得贴心和和善了。
但苏禾依旧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在任何时候发难,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然而时小凡耳根子也没软到能让别人随便摆布了的程度。
“为什么要汇钱给她,你有头绪吗?”她问道。
孟周翰摇头,“完全没有。不过,听说是他们欠了债,被催收公司找上门。”
苏禾没有做声。
如果迫在眉睫,那么时小凡为救急先给他们垫上,倒也有可能。
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乱。她直觉时小凡在此前后的一切异样,都与此有关。
可是,为什么他不找她商议?为什么要瞒着她,偷偷做好离开的准备,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了孟周翰?
孟周翰默默观察着苏禾的脸色。
“这笔欠债数目可能很大。”他说。
——否则孟家的律师也不至于要拿把这件事告诉苏禾来威胁他。
苏禾说,“先打电话问一问你爸吧。”
“……”孟周翰顿了顿,“如果我说,我不打算理会这件事,你会怎么想?”
苏禾愣了一愣。
孟周翰说,“我不知道时小凡是怎么想的,但就我个人来说,我对他们没有感觉,纯然就像看陌生人……何况你说过,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他也根本就没承担过父亲的责任。甚至我腿断了躺在医院,他都没说来看看我。凭什么他欠了债,我却不能置身事外?”
“那45万我可以暂时不要。”反正逼他们还他们也肯定还不上,他又不可能真去报诈骗,“但再多的,我就不想管了。”
他有些忐忑的看向苏禾,“……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苏禾下意识就摇了摇头,“不会。”
如果他冷血,那么她毫无疑问也是冷血——因为她完全不觉得“不管”有什么不妥,本来这就不是该时小凡承担的责任。时小凡愿意管,是因为他心肠软。她爱他心肠软,当然会去想办法帮助他,别让他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他不愿意管,她更是没什么可说的——本来就与他无关。
不管完全合情合理,跟冷血毫不相干。可是……
莫名其妙的,她就想到了时小凡悄悄离开的背影。眼中忽就有水汽涌上来。
……可是,唯独不是时小凡的选择。
她眨了眨眼睛,把水汽压下去。
“不会。”她平静的说,“但是你最好还是先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是不是需要帮他们请律师。放债又不是做慈善,你爸哪来的本事欠什么大钱?我觉得这事挺蹊跷的。”
孟周翰没有立刻作答。
——他说的“不管”,其实是甩手不管,随他们去死。
苏禾说的疑点,他何尝想不到?就算是他这个经常当天使投资人的,他肯出钱那也必然是因为预期到会有回报。何况是风险管控先行的放贷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