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什么时候瞎的?+番外(31)
第21章 番外(上) 少年们,狭路相逢。……
郑莹颖读初二那年夏天, 股市暴跌。
好在她爸投在股市里的钱都是自家的,没失智到借钱去炒股的地步,所以还用不着去天台排队跳|楼。
但原本她妈准备留着养老的拆迁款全被赔光, 夫妻关系一度紧张到了极点。
不过, 经历过下岗潮、再创业的夫妻俩,最艰难的时光都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哪怕为该不该割肉止损, 踏踏实实拿去做点正事,闹到了摔锅子砸碗的地步, 也始终都没有人提离婚。
东拼西凑的给郑莹颖交了初三上学期的学费。
等到了第二年春天, 家庭财政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就又遇到了新问题。
——郑莹颖下学期的学费拿不出来了。
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来, 如果拖延一下供货商的尾款和来年的定金……
郑莹颖她妈日思夜想,少白头都给愁出来了。
但她也是从清晨卖早点、白天摆果蔬摊走过来的。是个踏踏实实清清白白发家的小生意人。拿别人的血汗钱去给自己的闺女读国际学校这种事, 既伤信用还损阴德,她做不出来。
何况郑莹颖自己也为读书的事跟她爸跳了脚,已经小半年没好好跟家人说句话了。
跌下云端的夫妻俩关上门平心静气的互相交了个底。
她爸抽了一宿的烟, 天明时终于决定把钱从刚刚解套的股市里提出来——甭管日后股票是涨是跌他都认了,反正就算再怎么赚, 也不值当让妻女跟着遭这份罪。还是安心跟老婆把社区超市运营下去吧。
然后他喊来家中独生女儿, 告诉她——学费有了, 他希望女儿能从国际学校毕业。但到底要不要继续读下去, 还是让郑莹颖自己来决定吧。
——国际学校的教学质量, 还是对得起它的学费的。
郑莹颖就这么通过插班考试, 转学进了附中初中部的实验班。
半年之后, 她的轻度抑郁彻底治愈。
多了他爸一个帮手跑业务,家中生意也很快周转过来。
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就这么平稳的渡过了。
然后, 就来到了中考之后的毕业旅行时间。
郑莹颖在江城六月超过30度的高温下,大汗淋漓的吹着风扇敲电脑,一边帮她爸妈统计上半年的营收销售状况,一边跟苏禾吐槽她才从中考里解脱出来,就被他爸妈给提溜到超市帮忙来了,连个清闲的暑假都没有。她爸还想让她以后读商科,她才不读呢。她就读文科,纯文科,坚决拒绝跟任何数字打交道。
苏禾:……
苏禾说群里在讨论毕业旅行呢,你赶紧去投个票。这边还有个喜欢跟数字打交道的人,得按照结果做预算呢。
郑莹颖撒花表示已投,就算只能在江城周边转悠她也认了——她要暑假,充满青春友情热血汗水的暑假!
然后页面上就跳出了提示。
——剑桥国际的同学给她发来邮件,邀请她一起去朱镇参加毕业旅行。
郑莹颖歪了歪头,目光扫过四周,见她爹妈都没注意这边。于是毫不犹豫的回信拒绝了。
结果关掉邮箱,一抬头——附中的班级群里就已经投票选出了毕业旅行的地点,恰好也是朱镇。
郑莹颖赶紧回头翻邮件,发现日期前后相邻,没有交叉,于是心安理得。
事实证明……她心安理得的太早了。
毕业旅行总共两天。
第一天坐车去朱镇,入住酒店。先去附近的园林和博物馆转一圈,晚上去吃民宿农家饭。填饱肚子,养足精神。
第二天一早起床,开始全力走路。
众所周知——景区旅行的主题永远是走路,不停的走路。顺便在走路途中拍点照片,看点过眼就忘的风景。
第一天一切平稳无事。夜晚他们聚堆打扑克,玩狼人杀、真心话大冒险。最后不记得因为什么缘由,一群人肩搂着肩排队在护城河边唱军歌——不管是什么样的流行歌曲,总会有人不会唱。可但凡参加过军训的学生,就没有不能喊一嗓子“团结就是力量”“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
郑莹颖:……就没人发现她没参加过军训?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享受这种热火朝天的欢闹——她喜欢这种聚会,喜欢这种一起闹腾,不落下任何人的快乐。这可比生日聚会有趣多了。
然后就到了正式前往景区游玩的第二天。
郑莹颖还记得,那天特别热。太阳烤的人脸都要化掉。
他们一群即将升进高中的中学生,前半段还活蹦乱跳互相招呼着去这边逛逛那边看看。等到十点过后日头毒起来,人就像块儿蜡一般,越走越软越走越瘫,最后几乎整个儿化成泥粘在路面上。
好在几个班委早就提前做好功课,及时搬来风扇凉水,鼓动着大家再坚持坚持——前头就是水巷桥。碧波绿水,翠竹荫荫,月亮拱桥横卧水上,两岸还有白墙黑瓦临水而建的六百年古宅村落——正是江南水乡在诗词之中该有的模样。
而且你猜怎么着?那边不但有风有水有荫凉,还有栉词鳞比的工坊绣楼、客栈酒家。咱们可以在那儿吹风看景吃午饭,吃完饭就地歇歇晌,不用顶着日头往前走了!
他们没有说谎,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没料到,明天还有一群富二代要来玩。
很多年后郑莹颖想到她那一次毕业旅行,还是会懊恼不已——苏禾他们不知道很正常,可她却是从国际学校转过去的啊,她还提前接到了预警。她该猜到的。
——这群富二代们就算没有出国去旅行,他们的预算也不会因此缩减。
——而且他们爱玩、会玩,还有钱玩。又突然因为选在国内而省下一大笔时间和预算,那当然是要玩得大一些。
——他们包下了水巷桥,并且包了不止两天。
因为他们要把这里临时改造成大型浸入式体验的活动场所,当然需要提前布置。不然难道还要等他们来玩那天,耽误自己的时间去等待改造完成吗?
那会儿古镇旅游开发还不成熟,这些民宅也确实大都是居民祖传的私宅,还没有被纳入统一管理。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接待哪些客人,不接待哪些客人——当然就算日后纳入了统一管理,也没有规定说就不能被商业包场,无非会提前通知好,某某区因故暂时不开放游览。
总之,这群孩子们没有得到提前通知。
他们望梅止渴的冲向水巷桥,近前才发现——这个地标式古村镇的核心区域,不但附近所有民宿都被人包下了,最中央的三家客栈一个酒家八间商铺更是已经彻底被改造得妈都认不出。店员全都在试古装、改造型倒也罢了,连店铺内的货品也全都给换成了朴拙的民俗手工品之类。
——他们甚至还拿着《随园食单》和《调鼎集》在讨论明天的菜单!
场景设置的还原度,一度让附中这些朴素单纯的孩子们怀疑,到底是他们穿越了,还是这边在拍电视剧。
……直到他们发现,正在现场热火朝天的指挥、验收着场景的负责人,是个跟他们一般大的少年。
跟他们一般大,跟他们一样穿着T恤、短裤、沙滩鞋。最多手腕上比他们多缠了几圈黑银船锚的皮绳……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他们的同类。
那少年站在那里,气质俊秀,相貌优越到了女生目光全部追过去,男生都无话可说的地步——最多偷偷在心里腹诽一句小白脸才带手绳臭美呢,打球肯定没我强。
但他打球行不行另说,气场却绝对不弱。
他正毫无心理障碍的、娴熟和一群成年人沟通,验收他们的工作。思路清晰之中不乏跳脱——但不管是他早交代好了,而旁人没做到的;还是他突发奇想,想要临时加入的——反正只要他想有,就自然而然要求别人去完成。
而居然没有一个成年人会敷衍顶嘴,提议让他降低标准。每个人都在认真听取他的意见,竭尽所能的设法达到他的标准。
前一晚揽着胳膊唱军歌的少年们,在这种气场面前,就跟毛头小子似的。
以致于他们乍闯进来时,完全没意识到这少年带着他的“施工队”,不公正的霸占了这个景区。
……他们还小,对这些不公平其实也不敏感。
甚至明明每一家客栈都空着,却纷纷表示被包场了不接待外人。他们也都只是自认倒霉的换下一家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