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这刻,知道了她不干不净的卑劣身世,私生女。
像是恰好应了郑椿与她说的那句话。
“你身上留着我和那男人的血,他脏,我也脏。”
“所以,你也干净不到哪去。”
所以,叶润绩会不会被她所连累,成为这些亲戚嘴里的笑柄?
原来他交的那个女朋友是个私生女啊……
怎么这样的人,他也敢当做女朋友……
太不光彩了……
冷意从脊背处倾覆出来,引得人不由战栗了下。
大脑也在混乱中飞速运转着,可对于眼下的局面,她找不到任何完美的解决方式。
反驳?否认?可好像都逃不过“私生女”的名号。
但比起这些,她更不该怯懦。
借着仅剩的理智,她并无惧色地开口:“如果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
话还没说完整,就被男人先一步截断,态度凌厉冰冷:“叫祝京铭对吧,回去等着收律师函。”
话音刚落。
祝兴妍还没反应过来,指尖触上的衣袖却已经断开,而后手腕就反被男人接着极重的力道压上,带着人往反方向走。
带着她穿越过拥挤的人潮,和同行的长辈打了个招呼,便将人带出酒店。
祝兴妍却一直没敢抬头,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外头的夜风凉得刺骨,无情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枝,也将她的脸颊吹得冰凉。
祝兴妍跟着叶润绩坐进车里,两个人都没多说一句话,有种诡异的沉默横亘在中间。
也许是因为时间线的拉长,稍微褪下去的醉意在此刻又涌上来。
隔了一会,便觉得视野迷迷糊糊的,难受到了极点,也委屈到了极点。
也忘记过了多久,车子在她家楼底下踩下刹车。
像是在提醒她,到时间得离开了。
可祝兴妍仍坐在副驾上,没有去解开安全带,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一直注视着前路的叶润绩在此时也终是偏过头,低沉的话语像是被寒意浸透。
他喊她的名字:“祝……”
“兴妍”两个字还没出口。
就被这才抬起眸子的女人猛然打断了,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又晦涩:“叶润绩,我是不是让你丢人了……”
第57章 好到能成为你的骄傲。……
路灯矗立在街道两旁, 昏黄的光晕落进车内,漾开好几圈柔和的光晕, 封上的窗户阻隔了外头窸窣的风声,一室的寂静,几乎是针落可闻。
叶润绩抬着眸子回看着坐在昏眛的光影里女人。
她睁着湿漉漉的瞳孔,一片猩红染着眼白,眼角之处皆是湿意,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一滴两滴,饱满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而她带着干哑音色的那句话,也亦如锐利的冰锥在他的心上猛·插上一刀。
我是不是让你丢人了……
让你丢人了……
丢人了……
沉默的间隙,仿若是在思索。
青黄的路灯将男人的身形轮廓勾勒得清晰, 高大的人坐在那, 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颓丧。
也不过片刻, 他伸手就将副驾上的祝兴妍拉入了怀中。
心疼,自责、愤怒……
各种复杂情绪冗杂, 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为什么他会让祝兴妍说出这种话来?
结实的双臂牢牢地将其压在她窄小的肩膀上, 像是在占有私有财产那样。
耳畔能听见她微不可察的抽噎, 叶润绩缓了口呼吸, 尽量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住。
只是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加重,像是在宣泄什么:“已经第几次了?”
“啊?”被拥抱在怀里的女人没明白意思。
刚想抬起搭在宽阔肩膀上的脑袋, 却被他立马摁回去。
叶润绩把话说明白:“那个女的,第几次当众对你这样?”
回想了下,祝兴妍摇头:“数不清了。”
“那麻烦你辛苦一下。“叶润绩说。
祝兴妍:“什么?”
“把次数数清楚。”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寂的车内尤为清楚。
微顿,凑到她的耳畔压着声线说:“男朋友打算干点正经事,得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祝兴妍被他的言论晃了下神, 想起方才他对祝京铭所说的,也差不多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也莫名其妙的,感觉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更汹涌了。
如同受了委屈之后,被人安慰,却哭得更厉害的小孩。
心里头泛上来些许暖意,可却又有什么是在与其相冲撞着的。
两波互相抵着,谁也压不过谁。
朦胧之中,那三个刺耳又难听的字眼终是浮出水面——私生女。
其实,现在的她根本不太害怕与祝京铭当面对峙。
私生女就私生女吧,一出生就被下的定义,早就习惯了。
但最为耿耿于怀的还是——叶润绩。
她是真的怕,她让他丢人了……
就像是忽然之间。
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也许是酒精太容易感染情绪,再加上满腹的心事作祟、
一时间,她的泪珠在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地重重砸在叶润绩的肩头。
清脆又细碎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在寂然中荡漾开来。
叶润绩无可奈何地把人拉开来。
借着带回薄茧的指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极为温柔的:“祝兴妍,男朋友终于要正经一回了,你哭什么?”
脑袋晕晕乎乎的,注视着眼前俊朗又耐心的男人。
她倏然觉得心的某处像是空了,怎么也填不满似的。
那句话没有得到答案的问话。
又在悄然间浮上心头:“我是不是让你丢人了……”
视线笔直地杵着,搜肠刮肚地在思索。
过了好半晌,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这才抬起手背,默默地把泪水抹干净。
专注又毫无懈怠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出口的话语有些急促,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叶润绩,你等等我行么,我工作再努力点,可能后年就能升副主任医师了,到时候能赚挺多钱的,还有奖金和补贴,再过几年,等我又升了主任医师,你就不用辛苦工作了,我养你。”
“你现在想这些干什么?”叶润绩含笑着捏她的脸。
祝兴妍吸着鼻子,含糊地把话补充完整:“我想变得更好,好到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污点,好到——”
顿了顿,声音呜咽却又有力量:“能成为你的骄傲。”
这样。
她才能自欺欺人地淡掉身世上的卑劣。
渐渐拥有了,呆在他身边的底气。
也成为他不被人轻视的骄傲存在。
她的话语贴着耳根子落下。
注视着眼前布满泪痕的人,叶润绩的情绪已经复杂到凌乱的地步。
心疼到极点,也心爱到极点。
极为真实的,他是被她所在乎着的那个人。
可也是极为真切的,她深刻地介怀着自己的身世,也在意着他对此的看法。
可怜到,像个被人丢弃,却还在自责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的小孩。
车内的暖气吹得人脸颊发热,她的肌肤又光滑无瑕,以至于叶润绩都不敢再用微冷的指腹去摩挲掉她掉下眼泪。
似是怕把她弄疼了,只想生生将人私藏起来。
收回落在脸上的手,他嘴角勾着温和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将她揽入怀中,安抚道:“你不用成为我的骄傲。”
“嗯?”祝兴妍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
“因为——”叶润绩贴在她的耳际,郑重其事的,“你本来就是。”
不止骄傲。
也是他藏在心底的、永远的珍宝。
—
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祝兴妍的脑袋变得不太拎清。
再加上车内暖气打得太高,被一阵阵的困意席卷着,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不打算再多坐会,准备上楼去了。
叶润绩将她送到家门口,简单地互道了个别,两人便分开了。
祝兴妍趿拉着拖鞋进屋,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配合着解酒药吃下去。
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她准备去洗漱。
对着化妆镜把脸上的淡妆卸干净,祝兴妍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的自己在叶润绩面前是这么的狼狈,妆全都被哭花了。
还真是有点丢人……
努力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祝兴妍又钻进卫生间里冲了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