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眼(40)

饶是被猜中,却也并不承认,声音有些颤:“没有。”

少年眯了眯眼,上下打量起她来:“那干嘛全身都在抖?”

被问住,祝兴妍这才察觉自己的异常,别过脸去,嘴硬着:“不关你的事。”

能看透她的心思,叶润绩嘴角牵动,往前走了一步,缓慢地俯身下来。

摇曳的光影挪得更近了,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开来:“祝兴妍,我不怕黑,所以——”

微顿,话语裹挟着他的气息传进来:“抓着我。”

凑近的距离,总是能让人变得失去理智。

祝兴妍怔了下,带着几分踌躇:“抓……哪……”

叶润绩在黑暗里回望她。

女孩的肤色被近处的光衬得冷白,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中像是被覆上层水光,少了点不近人情的距离感,多了几分藏匿不住的胆怯。

目光短暂地凝了一下,叶润绩给了个笃定的回答:“除了衣服,哪都可以。”

那时候还是秋天,少年身上穿着单薄的长袖外套,腕处的衣料被稍微折上去些,露出一段精瘦好看的手臂线条。

所以除了衣服,就是他手腕那处?

祝兴妍犹豫了下,像是置若罔闻,抬手就拽住了他衣服的下摆,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想出门,但是找不到钥匙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

叶润绩垂眸瞥了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上半身仍是俯下来的,他眼角眉梢全是温柔,将手里的蜡烛递到女孩眼前,示意她接过:“那别找了,我替你守着家,你去外头替我护着点光呗。”

祝兴妍迟疑地注视着他。

少年眸光清澈,倒映在眼里的微小火苗,像是冬日里骄阳,肆意又张扬地灼烧着。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熨帖上无限热意。

那一天。

她仿佛,离黑暗远了一些。

离他,却近了一些。

第28章 踩碎的倔强与自尊。

最终, 祝兴妍还是披上外套,跟叶润绩一起去了超市。

超市就离公寓不过两三条马路的距离, 两人步行在冷风中。

夜晚灯火喧嚣,半空中时不时飘着枯黄的叶,轻盈地落在行人的肩头,再被悄然拂去。

十分钟而已。

两人并肩走进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灯泡,型号不同, 种类不一。

她手里握着拆卸下来的灯泡,对照着探头仔细寻找。

却没注意身旁的叶润绩不知从拿了个购物篮过来,看也不看地随手往里放。

闻见不小的动静。

祝兴妍循声望去,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疑惑道:“你家灯泡也烧坏了?”

叶润绩偏头看她, 神情淡淡地否认:“没有。”

“那你买这么多?”她脱口问。

“我有说是给我自己买的?”叶润绩不紧不慢地反问。

听着这话, 祝兴妍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是在为她挑选的。

她下意识地出声求证:“所以……你这是帮我在选?”

“嗯。”叶润绩面无表情地将视线重新挪回货架上, 此刻看着像在精挑细选。

叶润绩就站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位置。

放完望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摸上了灯泡, 继而坦然自若地放进购物篮中。

仔细去看, 拿的灯泡型号与她手上这个, 截然不同。

他确定这是在帮忙?还拿了这么多!

祝兴妍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有理有据地制止他的行动:“我只需要一个就行了, 况且你拿的这些,型号都对不上的呀。”

反应像是慢了半拍,叶润绩慢条斯理问:“你怎么知道型号对不上?”

“……”

想到方才灯泡还是他帮忙拆下来的,祝兴妍略感无语。

抬起手,她把掌心的灯泡摊给他看, 用来当做回答。

叶润绩上下打量着,眯起眼像是在思索。

末了,才毫无情绪地扯出一句解释,根本不走心的:“哦,我以为你不知道型号,要买回去,一个一个试呢。”

“……”

祝兴妍不再理他,重新在眼花缭乱的商品中寻找起来。

也还算是顺利,不过几分钟就找到了。

两人一同往结账处走,祝兴妍垂眸时,余光才扫到叶润绩并没有把购物篮里的东西放回到原处。

搞不懂他又要干什么,她经不住问:“你怎么不把篮子里的放回去?”

“没这习惯。”叶润绩垂眸扫了眼,气定神闲,“也花不了多少钱。”

“……”

这还花不了多少钱?

她收回目光,像是要划清界限那样:“那你自己付钱。”

这话说得仿若全然不关她的事那样。

叶润绩闷哼,也没太去计较地“哦”了声。

从超市回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

碍于身高不够的缘故,更换灯泡的任务也落在了叶润绩的身上,祝兴妍替他扶着梯·子。

两人忙活一阵,这才让熄灭的灯又燃起来,晦暗不清的楼道又被点亮。

觉察到自己可能麻烦他太多,祝兴妍回屋里给他拿了杯温水,低声与他道谢。

叶润绩却像是没给她半点面子,垂挂的手没抬起半分,反而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自顾自脱下来。

面色微肃地递到她面前,语气颇淡:“负责洗一下,因为你弄脏的。”

顺着望去,祝兴妍捕捉到袖口处那抹突兀的灰白。

估摸着是刚才换灯泡时,偶然蹭上的。

她没拒绝地接过来,继而又见叶润绩提起地上装得满当当的塑料袋,吊儿郎当的:“这个,你也顺便负责一下。”

“……”

顺便?

祝兴妍茫然,这不都是因为他那种不理智的消费行为才造成的结果么?

两只手都被占据着,也恰好给了她缘由去拒绝:“不用,我拿不了,你自己……”

剩余的“解决”二字还没出口。

纤细指尖的纸杯已经被换了主人,转瞬之间,叶润绩又将塑料袋的提手勾上去:“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至于买这么一堆没用的。”

“……”

“看着糟心,自己负责。”

“……”

等到叶润绩从公寓离开。祝兴妍将门外的东西重新搬进屋内。

还没整理完毕,手机却不依不饶地先响起来。

去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母亲郑椿。

她手指滑动接了起来。

尖利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钻进耳朵里:“妍妍呀,过几天你腾出时间来,你爸爸要出差回来了,你回家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个饭。”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的事。

为什么每次都是关于这个男人,母亲才会打电话来找她?

像是倏然间没了心情,祝兴妍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烦躁感油然而生,直截了当地戳破真相:“妈,你清醒一点行不行,爸回的不是我们这个家,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个。”

语调低下来,有些沉重:“还有……我们这个也不算是家。”

“你这是什么话!”似是被撕开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郑椿激动起来,“你爸不会不回来的,他和我说过的,他是爱我的……”

冰冷的字眼穿透耳膜灌进来,让人失控。

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些活在过往记忆中的承诺,就像致死的慢性毒·药,在一点点摧残母亲的理智,也拉着祝兴妍一同往下坠入深渊。

她似乎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从记事起开始,母亲在乎的就只有那个男人。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只是清晰地记得深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

整个屋子除了她,就只剩下空荡的风了。

她慌乱地去喊母亲的名字,却是无人应答。

抽噎着去拨母亲的电话,却也是怎么也打不通。

跑出房间,却发现大门也被从外反琐住了,就像是被囚禁起来,无助得溺进冰冷的海里。

最终只剩下,她与被白炽灯映得的灰墙,面面相觑。

泪珠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白嫩的脸庞像是被什么剜割着,生生的刺痛。

她会执着于去追问母亲的去向,会嚎啕大哭地乞求着母亲不要离开。

可到底无济于事,仍旧是摸不尽的黑夜与她作陪。

这样想来。

她那样惧怕黑暗,应该源于此。

而再长大些,倒也不哭了,早已成了习惯的事,没什么好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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