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瞧见祁北杨,有瞬间的慌乱,继而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
“我给你送点祛疤的药,”余欢说,“这次割的伤口深,很容易留下疤痕吧,你擦一擦药,或许会好点。”
她伸出手来。
白嫩嫩的手掌心,一管药安安静静地躺着。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长袖的棉布长裙,一直到脚踝,脚下踩着一双毛绒绒的拖鞋,鞋面上缀了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抱着小胡萝卜。
同眼前的人儿一模一样的可爱灵巧。
祁北杨轻轻从她手中接过药膏:“谢谢。”
指尖划过她的掌心,余欢迅速地缩回了手。
好痒。
她轻轻地挠着自己的手,仰起脸来看祁北杨:“你要记得一定按时擦啊,早晚清洗之后,可千万不要偷懒。疤痕这种东西,一旦留下来,就不好再去掉了啊。”
余欢无比认真叮嘱,祁北杨只是笑,眉眼弯弯:“我知道了。”
这人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倒是和善了很多。
祁北杨笑起来的时候,眼下的那粒痣微微颤动,他长的原本就好看,年岁渐长,气质越发温润起来。
君子如玉,祁北杨冷静下来的时候,还真的如同珠玉一般。
余欢踌躇片刻,仍是不放心,最终想,管他做什么,反正这人自己也会擦药。
她转身想走,却被祁北杨扯住了手腕。
温热的大掌轻而易举地捉住她柔嫩的、细伶伶的手腕,祁北杨说:“后背的伤痕,我够不到,你能帮我擦擦吗?”
余欢脑子里蓦然跳出来四个字。
得寸进尺。
但这么说也不对,毕竟,是她主动过来给祁北杨送药的哎。
给他过来送药,也是想起了他后背的那块烧伤的疤痕;祁北杨这人对自己的皮相不怎么在乎,想着他可能处理不好伤口,任由它乱长……
余欢不忍看他这样随意地对待自己的身体,这才请医生去拿了药膏。
“要是你觉着勉强就算了,”祁北杨叹气,“我自己对着镜子慢慢擦吧。”
余欢心理防线,稍稍崩塌了那么一点点。
祁北杨说:“还是谢谢你记得我,送药膏过来,我很开心。”
啊……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啊。
余欢手捂着胸口,觉着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承受不了他这样的温言软语,小心谨慎。
她说:“……好吧。”
祁北杨侧身,余欢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给她沏了盏热茶。
茶香氤氲,慢吞吞地弥散开来。
余欢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上次喝醉酒之后的熊心豹子胆消散的无影无踪,这房间里似乎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干净而清新,余欢已经很久没有同现在这样,与祁北杨独处。
祁北杨问:“是在这里,还是床上?”
“什、什么?”
看着余欢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祁北杨失笑:“你觉着,擦药的话,我是躺在沙发上比较好,还是去床上?”
余欢的脸火辣辣的:“就在这里吧。”
祁北杨不置可否,慢慢地脱掉上衣,面朝下,露出光洁的脊背来。
后背上也有一道伤痕,不过不深,涌出的血也少。
他躺好,平静地说:“开始吧。”
药膏是管状的,塑料的,小小一只,像极了眼霜。
余欢一手拿着药膏,另一只手拈着棉签,小心翼翼地挤出来点,屏住呼吸,轻轻给他涂到了伤口上。
药膏凉飕飕的,刚刚接触到皮肤,祁北杨低低地哼了一声。余欢本来就提心吊胆的,被他这一声,吓的棉签用力一戳,直接戳到了他的伤口上。
本来已经长好的血痂,被她这么一弄,破裂开来,可怜巴巴的。
血流了出来,不能再涂药了。
余欢惊慌失措:“对不起。”
“没事,”祁北杨看不清自己后背发生了什么,但刚刚那一下痛提醒他,自己的小姑娘做了些什么,他不急不恼,平静地指挥,“你去床边的桌子上拿红霉素药膏过来,给我擦擦就好了。”
余欢把那根棉签仍放在他肩膀上,擦拭着血迹,她跑到房间内,桌面上物品摆放整齐,一眼就看到了祁北杨要的红霉素药膏。
她拿了药膏,刚想走,目光却落在床上——
床上被褥叠的干干净净,四四方方,但被褥旁侧,却放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条白色的芭蕾舞裙。
余欢愣住。
趴在沙发上的祁北杨,忽然想到,自己床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糟了。
他暗骂一声,迅速起身,走到内室。
余欢听到动静,抬起脸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迟疑:“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
祁北杨想捂住她的嘴。
她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女装大佬?”
什么?
祁北杨嘴角抽了抽:“不是。”
余欢问:“那你在床上放裙子做什么?”
祁北杨轻咳一声,难得的有些羞涩:“不做什么。”
余欢狐疑地打量着他。
这人……怎么看怎么觉着心虚啊。
蓦然,灵光一闪,她转身又看了看那件裙子,眼熟的要命,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拿我裙子……意淫吧?”
她惊的瞪大了眼睛。
祁北杨沉默了。
他默认了。
余欢也涨红了一张脸:“你怎么……怎么这样啊!”
“我也是正常的男人,”祁北杨无可奈何地承认,“是男人就会有,桑桑。我最近一直都在遵守合同,没有碰你,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原谅我这一次,成吗?”
老男人卑微地祈求着她,不要因为这件裙子生气。
他说的可怜巴巴,余欢的心不知不觉,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家伙呀。
余欢偏了偏脸,声音细细的:“那你转过身去,我看看你的背。”
祁北杨十分听话,乖乖地转过身。
桑桑叫他做什么都成。
方才被她不小心弄破的那块痂还在流着血,余欢挤出了红霉素药膏,擦在他的伤口上,也不用棉签,拿柔软的指腹轻轻给他推开。
有人持刀冲过来的时候,祁北杨直接挡在她的面前,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赤手空拳地和人打。
真傻,傻到家了啊。
余欢默默叹口气,认认真真地把半透明的药膏推开。
他的皮肤温热,小麦色,并不白皙;他对自己身材管理极为苛刻,一年四季的都在健身。
余欢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祁北杨?”
“嗯?”
祁北杨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余欢手里捏着药膏,搭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地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瓣。
柔软干净,谨慎的一个吻。
她心甘情愿、情不自禁。
第59章 第十点欢沁
祁北杨未曾想过, 余欢会主动亲吻他。
他如毛头小子一般立着,僵着身体,站在原处。
直到余欢松开手, 祁北杨才说:“不是不可以亲吗?”
他仍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鬼使神差问出这么一句。
余欢眼睛弯弯:“合同上又没有规定我不可以亲你啊。”
“这算是提前转正?”
余欢别过脸去:“……只是奖励而已。”
提前转正是不可能的。
余欢决定今天要坚定一点。
祁北杨诱哄:“能不能再奖一次?”
余欢很坚定,她把药膏放下就走, 祁北杨赤着上半身, 没拦她, 只是瞧着她的背影笑。
关门前,余欢听见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门外,乔抱着胳膊站着,看到余欢出来,精神一振,走了过来:“南桑小姐。”
余欢心依旧跳个不停, 她掌心攥着一张纸巾, 慢吞吞擦拭着指尖:“怎么了?”
乔依旧恭恭敬敬:“孟先生问起了祁先生的事情,我全告诉了他。”
他说的很平静。
余欢看了他一眼, 沉默。
也没什么还苛责的,这是乔的职责所在。
他本来就受雇于孟家,说到底,他的佣金,还是孟植与孟老太爷付的。
况且, 孟植与孟老太爷还不同, 从始至终, 孟植都未阻拦余欢同祁北杨交往。
余欢说:“这种事情不用和我说。”
她往前走,乔站直了身体,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