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细心地捕捉到了她的微表情,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呼小叫:“哇,你是不是想笑!”
“没有。”潘安干咳一声,“你也太幼稚了。”
“哈!我是怀揣着一颗热爱生活的心,处处甜蜜蜜。”宋钰不以为然,“不像某些女人,表面上故作冷酷,其实心里馋得很。”
“?”潘安反驳道:“我哪有。”
宋钰扒拉下眼睑,做鬼脸状,“我也没说是你,不要对号入座。”
潘安沉默了几秒,终于破功了,握拳掩住唇,笑了起来。
就像山村老尸坟头蹦迪,爱因斯坦拉屎便秘,潘安笑靥如花会有一种同等鬼畜的不协调。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钰拍了拍她的肩,“这样才对嘛!想笑千万别忍着,开心就得大声笑,像我一样没烦恼咳咳——”
嘴里的糖就在一连串的笑声中卡进了他喉咙。
宋钰脸色顿时一白,不停地干呕,“我嘞个去!”
潘安愣了下,“噗”地一声捧腹大笑:“天呐,瞧你这傻样。”
“……”宋钰苦不堪言,全身僵直地像只被掐住脖颈的公鸡一样,“原来你的笑点就在这里吗?也太歹毒了吧。”
“不敢,不敢。”潘安眼中笑出泪花,去厨房接了杯开水,然后递给他,“喝点,缓口气。”
宋钰脸皱成抹布,总算把硬糖给咽了下去,想也不想,接过水,张嘴就喝,结果被烫得一口喷出来。
潘安尴尬道:“抱歉,我忘记告诉你……小心烫。”
宋钰痛不欲生,“小心心已经碎成了二维码,拼不回去了。”
潘安端过水杯吹了一会儿,“喏,不烫了。”
宋钰抬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万恶的水杯,薄唇连同声音一块哆嗦:“看在你吹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喝两口吧。”
刚喝完水,王主编催促的电话又打来了。
宋钰不疾不徐地冲潘安一个飞吻,就在催命般的铃声中,挥一挥衣袖,出差去了。
……
潘安继续收拾她的画室。
她拆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箱子。
打开一看,箱子里放满了曾经练习用过的画具和颜料。
盯了箱子几秒,糟心地蔫头耷脑,“好烦,不想搞了。”
坐在转椅上用脚跟发力,底盘轮子一转滑到桌子前面,用ps打开昨天画到一半的稿子,连接数位板。
拿起笔,在板子上大力画了两道。
“啧。”潘安指尖转笔,鼻腔粗重地哼出一声气。
画不出来。
潘安瞪着显示屏,显示屏瞅着潘安。
自从漫画这行有了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后,很多画手似乎已经忘记了该怎样用真正的笔和纸去绘画了。
两腿一蹬,跑去把角落把杂物挪开,将纸箱里的画具搬进去。
潘安蹲地上,嘴里叼着一把螺丝刀,一缕碎发黏在她的脸颊上,被她呼气往上吹去。
她将一根一根长钉子拧进画架关节处,擦掉上面的灰尘,从纸箱里拿出一卷油画布裁剪后固定在画板上。
先用白乳胶打底,再挤几滴调色油稀释颜料。
潘安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系列准备动作,非常熟悉的过程,让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耳边仿佛有辽阔空灵的乐曲缓慢地放着。
她放松了,慵懒地哼唱:“一切的峰顶,沉静……”
“一切的树尖,
全不见,
丝儿风影,
小鸟们在林间无声。
等待吧……”
潘安柔声:“俄顷,你也要安静。”
*
酒店里,宋钰趴在床上。
他累得整个人都像被去了一层皮,剥掉一块糖果塞进嘴,慢慢地放空大脑。
宋钰苦思冥想,觉得应该再付出些实际性的举措,让他跟巨巨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从某个文件夹里打开了一个Word。
里面是一首诗。
一首情诗。
他写的。
宋钰摸着下巴沉吟,盯着Word,紧张又深情地念出第一段:
“啊,你若是座冰川,我便是温室气体,撕裂臭氧层只为融化你,全球气温都在升高,而我孤独地徘徊在北极圈,只愿做你一个人的暖宝宝。”
念完,他兀自呕出来,“夭寿了,放过北极熊吧!”
“我都写得啥疙瘩玩意儿!!”
他失望地关掉Word。
他没追过女孩,一首情诗已经用尽了浪漫细胞。
“算了,我换个路子,一样野。”宋钰秉承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决定百度一下。
搜索引擎是个好东西,哗啦啦搜出上千页的结果。
宋学霸看得眼花缭乱,二话不说做了个大数据PPT和类型汇总Excel,详细分析了女孩最喜欢什么礼物,以及女孩最喜欢男生的十大优点。
其实大部分攻略通篇都在鬼扯,但宋钰大手一挥,总结出结论:“有钱就是浪漫!”
他笑得鸡贼,脑子一热,上网订了一家西湖附近的花店。
“烈焰红玫瑰,性感!”
宋钰美滋滋跟卖家商量好日期,付完定金,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小声尖叫:“哎呀,浪漫死了!”
但是,还不够有创意。
宋钰脑瓜子转得飞快,决意玩个大的,一定令人终生难忘。
遥远的杭州城。
潘安忽然鼻腔酸涩,打了个喷嚏。
她裹了裹肩上的空调被,拿起遥控看,“奇怪,是太冷了吗?”
第 7 章
潘安是被一首单曲循环的《苏三起解》给活生生吵醒的。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歌曲来自房门外,潘安费力地睁眼去看闹钟,才早上八点多。
“未曾开言我心内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京剧戏腔振耳发聩,潘安崩溃地哀嚎了一声,“谁啊,别唱了!”
她哀嚎完,却可悲地被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大脑清醒的瞬间,自动回忆起了之前堪比奇遇的乌龙——以及意识到了一周前宋二少爷登堂入室,成为她的“室友”后跟她同住屋檐下的事实。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京剧还在咿咿呀呀,潘安忍无可忍地嘶吼:“宋钰!你他妈什么时候死回来的!”
京剧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磁性悦耳的男低音传来,“早上好,美好的生活从一顿早餐开始,良好作息是健康与成功的保证。”
“砰——”
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潘安把怀里的抱枕砸了过去。
她昨夜画稿直到凌晨三点才睡,困到肾虚,脸埋在枕头里无法呼吸。
宋钰杵在门外,怔了怔,凭借着文臣死谏之勇气声情并茂地说:“巨巨,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不吃饿死人,不吃早饭的人病很多的……”
“闭嘴闭嘴闭嘴,我跟你拼了!”潘安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一股脑往房门口冲,恨不得往宋钰头上戳个窟窿。
宋钰耳朵贴在门板上,一听见脚步声,立马撒丫子跑了,边跑边喊:“起床吃早饭啊!”
潘安膝盖一软,脱力地趴地上,决定再睡一会儿。
该死的《苏三起解》又唱了起来。
这他妈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潘安有种强烈的杀人欲.望。
她推开门,狠狠掐掉了摆在地上的手机音乐。
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客厅的彼端,开放式厨房里的宋钰拿着一只汤勺煮粥,他哼着戏曲,穿了件白背心和运动大裤衩,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件围裙系在腰上。
背部肌肉在动作间耸动,上演了一幕厨房版铁汉柔情。
桌子上放着一大堆食材袋子,是他早上从机场直接赶去菜市场买的。
潘安的满腔怒火霎时被扼杀在摇篮里。
她发懵地看了看餐桌上的蔬菜水果,又看了看厨房里朝气蓬勃的年轻男人,两眼一抹黑,半晌从低血糖的眩晕感中缓过来,一语不发地爬回去洗漱。
等她出来,宋钰坐在餐桌前,啃完了一根油条。
宋钰是正宗的北方汉子,早饭爱吃些包子油条豆浆粥,就在他堪比镭射光的注视下,潘安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勺小米粥。
味道还不错,胃里暖暖的。
“这家店的生煎挺好吃的,你尝尝。”宋钰把纸袋放在潘安面前,埋头喝了一大碗粥。
潘安咬了口生煎。
宋钰见她反应有点迟钝,疑声道:“不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