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68)

“你——”她略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

方骏推了两把椅子来,让她们坐,又去烧开水。

昏黄的灯里,他寡言,但行动颇有章法,态度又自然。苏小蘸眼睛跟着他转了一会儿,突然道,“小鼎,你真有福气。”

这话有点刺耳了,扎得苏小鼎很不舒服。

方骏上了茶,握握她的手,“我去里面看会东西,有什么事叫我。”

苏小鼎点点头,反握了他一下。

“你说。”苏小鼎道。

苏小蘸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哭的意思。

“千万别哭,你要哭的话赶紧出去,等哭够了再进来。”

苏小蘸点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哭。”

一个地图炮,又打得苏小鼎不知该怎么回话。她道,“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苏小蘸喝水,深呼吸,努力让情绪平复。苏小鼎没打扰她,摸出手机来,这才发现方骏发了一条短信。他道,“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

真是操心的家伙。

她回,“知道了。”

里面传来一声手机短信的声音,她扭头,方骏正站在电脑后面收东西,好像什么都没有。

苏小鼎低头笑,这装模作样的家伙。

苏小蘸将两人的互动全看在眼里,心里更酸了。近几年家里日子过得不错,楚朝阳按日子拿钱回家,苏建民每年得了签约金也回给一部分钱。可伴随钱的增多,来往的人多,家里人之间的感情反而不对味。

她私下对楚朝阳说,可以把自己存的私房全拿出来给他渡过难关。

楚朝阳只是抽烟,看着她后,半晌道,“你那点钱,能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把离婚的字签了——”

苏小蘸不签,死活都不愿意。她说,“我想生个孩子,朝阳哥,我就想要个你的孩子。”

楚朝阳留下离婚协议,直接出门。因为银行收回贷款,店里的流水全被抽得一干二净,还需另外想办法弄钱。他已经不太管得到苏建民卖招牌的事情。

苏小蘸止不住眼泪,滴滴答答全落下来。

苏小鼎找了一盒纸巾给她,让她慢慢哭着擦。

半晌,纸巾去了大半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好几次看着苏小鼎欲言又止,却最终放弃了。

方骏有点不耐烦了,又来了短信,“她怎么不说话?”

这是苏小蘸的脾气,苏小鼎也没办法。她发了个无奈的表情,什么都不能做。

最后,苏小鼎只能客客气气将她送出去,看着她上了车。因终究是几十年的姐妹,她道,“你呀,日子怎么好过就怎么过吧。别死磕了,大家都难受。”

苏小蘸终于甩出来一句,“你就巴不得我们离婚。”

苏小鼎道,“是他老跑来烦我,说什么补偿的。你晓得我这人不吃亏,就跟他说别虚情假意,要真补偿就离婚。你拿了两句就跑,去找方骏挑拨离间的账我也没和你算,现在好意思来说我?”

“苏小蘸,你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苏小蘸悲从中来,哭着开车走了。

苏小鼎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缩手缩脚走回去。方骏侧坐在办公桌上翻她的素描画,见他进来,他丢开道,“难受了?”

有什么好难受的?

她摇摇头,慢慢地关了店门和小灯,摸着深浅不同的影子走到他身边,“走了,上楼。”

方骏抓起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第五十一、二章

苏小鼎又被压着翻来覆去了好几番,算是用完了他的额度

两人缩在一米五的小床上,躲在被窝里,肌肤相亲。

他摸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舒服得她昏昏欲睡。她翻身,不能,导致他的半个小腿吊在床外面。

“今天可别再把我踢下床了。”他笑道。

她打个哈欠,道,“我特别喜欢这小阁楼。”

“嗯。”

“小小的,窄窄的,天花板矮矮的,像被包起来一样,特有安全感。”

小时候的苏小鼎喜欢的也是大房子,最好两个大大的花园。前面那个做成大草坪,养一条狗子,能让它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后面那个却是假山秀水,卵石小径,苔痕花境,悠然自得。还能有个对着后院的木头走廊,有事没事盘在上面,瘫着,不知时日。

长大了后却没那么天真,房子太大需要许多东西去填充。人多了,燥得慌;东西多了,压的烦。卫生怎么打扫呢?日常保养得请多少人?想来想去,反而成了烦恼,也就算了。

这个小阁楼却不然,一眼望到头。有什么,缺什么,哪儿需要整理一下,灰尘随手擦掉。

方骏就又开始亲她,额头、鼻梁、嘴唇和脸颊。他说都不用担心,她只要操心他就好了。苏小鼎就嫌弃他,说男人的狗脾气,到手了都觉得是自己的东西。占有欲,霸道,不珍惜,最主要是不尊重她的意见。

他就笑,“不就是找个房子吗?”

能绕去天边了。

苏小鼎就吃吃地笑。会谈恋爱吗?不会了吧?反正闲的呢,聊聊怎么了?

“闲的呢?”他危险地看着她,“确实是我不对,让你闲着了。”

于是翻身压着她,又是一阵酣畅淋漓。

次日一早,苏小鼎对着镜子处理黑眼圈和越来越过份的颈项吻痕。

MD,指定肾虚了。

方骏大摇大摆从旁边过,撩起她头发看了看,随意亲了一口。她气紧,一脚蹬他挺翘的屁股上。他猛然清醒了,把着门框站定,“你干嘛?”

“男人一生的次数是有限的,你可悠着点吧。”她给唇抹上一层蜜色,“别等年纪稍微大点,徒伤悲。”

方骏呵呵一笑,颇威胁性道,“你放心,都给你存着呢,全是你的。”

苏小鼎骂了一声,下楼,等到上了车,又忍不住笑起来。

方骏在苏小鼎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这儿被她弄得十分温馨,到处充满了她的味道。他整了整衣服,摸出手机处理了一下杂物,回应了向垣催促回去上班的短信。

苏建忠身体逐渐恢复正常,已经能够正常行走坐卧,出去和人聊天也是中气十足。每天去的时候,他也能拉着他把平城几个老菜馆的菜单说出许多传说来,甚至能将几十年前的老做法和现在的新做法品评一番。

难免就提起苏小鼎的好吃嘴来,小时候如何精细养育,长大了倒是挺能体谅人。

方骏听得蛮认真,说了几样她爱吃的。这一开口,算是彻底打开了苏建忠的话匣子。他从粥饭面食开始讲,到不同肉类的脾性,最后以汤收尾。比较遗憾的是,因为身体不好,有许多忌口之物,便不能和他一起大吃四方。

谈到兴起,难免就有饮食变迁的历史。

苏建忠颇有感概,近年颇起了崇古的风气,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开饮食店,总要沾宫廷二字;若实在不着边,一定要编一个传说,某某家族某老人意外得什么食物做成什么好吃的;两者均无的话,就来一个少民秘传,传统风味。必定是早时候传下来的,其实也就是个噱头而已。进口的东西万万千,跟历史一样随着时间在变。

这点便触到了方骏的痒痒处,谈性也起来了。他初学厨,自己捣鼓;后来去酒店后厨,跟着练基本功;大学送到国外后,家里彻底管不到他,便很干脆地休学重新申请了厨艺学校。严格论起来,他是中西厨都学,一路辛苦从学徒熬出来的。中餐对火候的精妙控制,对应地方也有类似理论,近年的低温烹饪更是将之发挥到极致。

苏建忠对这又有兴趣了,平时能聊的人本来少,聊到厨事的更少。他手舞足蹈,好几次激动得脸发红。

“天天家里呆着无聊,我自己琢磨了好几个菜。”苏建忠悄悄对他说,“你回去试试看能不能行。不过千万别跟小鼎讲是我自己弄的,她要知道又该骂人了。这死女子脾气和她妈一样,嘴巴不饶人的。你就说是你自己做的,给她试试好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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