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10)
刘秀梅两手交叠在背后,待嫁的姑娘面色如花娇:“那当然,俺娘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屁话!嫁出去的闺女永远也是闺女!什么泼出去的水,一天天净跟着上一辈老人瞎掺和!我问你,嫁出去了,是不是你家二老日后入土你也不回去了?”
“沈绪亭!你这说的什么话?”刘秀梅停下来气道。
沈绪亭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泛黄的草丛地,“我就问你这句话,回不回?”
刘秀梅冲着他尖声道:“当然回啊!那是俺爹俺娘。”
沈绪亭两手从兜里拿出来,在她面前一摊,歪头道:“这不就行了?什么泼出去的水,泼出去可就永远回不去了,我怎么那么不爱听这话呢?哪家都有姑娘女娃,我还有个四姐呢,怎么就泼出去了?爹还是爹,娘还是娘,嫁出去,只能说你有了另外一个家,一个也称你爹娘叫爹娘的人。”
沈绪亭他们这一代人,没多少文化,跟着父辈老人也识了些字,上过几年学,可懂的也是粗浅学识。
刘秀梅倒是没想到,从他嘴里能跑出这么一段大道理来。
爹娘和她那几个亲戚,可是整天的在她面前说,沈家几个兄弟,长得都不赖。
沈绪亭更是他们兄弟里,长得最俊一个。
前两年,沈绪亭有前一个未成婚的媳妇时,刘秀梅也和别家有亲事,那是早几年,爹娘给她定下的。
她对那小伙无感也不讨厌,总想着,爹娘既然安排了,也就这样成亲吧,后来,那小伙看上人家闺女了,主动提了解散亲事。说起来,刘秀梅脸皮薄,因为这事,在家锁了好几天没出门。
一个闺女家,被人不要,总觉得没有脸面,过了好一阵,淡忘下去之后,才敢出门正视邻舍亲戚。
沈绪亭是她发自内心喜欢的一个人,相比前一个,稀里糊涂的被定了亲事,远不及如此相处了解来的安稳。
总是要携手一辈子的人。
她爹说话不利索,她娘也没嫌弃她爹什么,家里也没多少战争,遇到事情,偶尔有个小打小闹也算正常。
在她心里,未来的丈夫,是要像爹和娘那样相处的夫妻,偶尔吵吵,时常嬉闹,尽管生活困苦,也一起勤俭持家过日子。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沈绪亭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虽说要过门了,可头一回被一个大姑娘这么看着。
不由得,脸色微红。
刘秀梅扑哧一笑,缩缩肩膀,尽管穿着棉袄棉裤,依旧挡不住的冷。
这天儿,应是快下雪了。
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说道:“你冷吗?给你系上吧?”
沈绪亭一大老爷们哪会围女人的围巾,再说了,还没娶进门的媳妇,要是这样了,那不是明摆着让人闺女进门受苦的?他立即道:“别别别,我不冷,就是……不是冬天了吗?那穿的再暖和也觉得冷,一会回屋就好了,你围上,别冻着。”
说着,细心地为刘秀梅重新系上。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手都没拉过,沈绪亭和她靠那么近,给她系上后,气氛立时有些微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是冬风吹来的凉?还是因情来的羞,总之,刘秀梅脸上红晕开了花。
沈绪亭一时没忍住,抱住她就要亲两口,被刘秀梅立即推开了,“干嘛!被人看见不好!”自己说完,低头红着脸先走了。
“你慢点,我送你回去。”
沈绪亭追上她,厚着脸皮把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刘秀梅想往回抽,抽不动就任他握着,脸更红了。
过了草场,就快到刘秀梅家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到那,谁也不好意思说话,憋了半道总算要开口,刘秀梅忽然抽出自己的手,停在那盯着不远处草垛,小声说道:“俺怎么看那里有人呢?”
沈绪亭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也朝草垛看:“谁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刘秀梅眯起眼睛,依旧朝那看,天儿虽不早了,但月光极好,基本靠着身影,能分辨出一个人的模样。
只要是熟悉的,没啥问题,方才明明从旁边草垛走过去一个身影,那样子看起来,偷偷摸摸,做贼那般,而那人的身影,特别像沈绪亭的五哥,不然,她也不会停下来,“没有,就是有个人。”
但她却没对沈绪亭明说,免得认错,那多不好。
☆、家事
长河西去第九章
有了她坚决一说,沈绪亭立即朝草垛大声喊:“谁啊大晚上的?出来出来!不出来我可进去了啊!”
等了会,依旧没声音。
沈绪亭抬步就要走过去,被刘秀梅拉住了,沈绪亭:“那不行我得去看看,草垛是大家伙的,各家有牛有羊用来当粮,一家多少都是队里分好的,这大半夜的在这干什么?当贼偷草?那不行!”
刘秀梅拉不住,跟着他围着草垛场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人,北面是高坡,要爬上去不可能,南面是河,往河里躲倒是有可能。
两人快步走到草场边缘,果然,不远处的河岸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匆忙跑了。
看身形一男一女,那个男人的身影,太像沈绪文了。
刘秀梅方才看的不清,这下抓着背影,看了个仔仔细细,那件淡绿色的旧棉袄和身高,以及走路的样子,不是沈家老五是谁?
女的跑出去太远,任她眯着眼看个仔细也没看出谁?
刘秀梅故意看向沈绪亭,究竟是不是他哥,他肯定认得出,见沈绪亭紧皱着眉不吭声,心里头明白了。
沈绪文已成家,还有个孩子,大晚上和另一个女的在这干啥?
“你五哥?”刘秀梅问道。
沈绪亭舌头打了结,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一夜,他可彻夜难眠,幸亏是秀梅看到了,要换做旁人,早就传的全村皆知。
女人不守妇道丢娘家人,一个大男人偷腥,那可是丢了祖上坟头的老脸,沈绪亭这一夜,气地把炕头捶了个洞。
到了第二天,饭也没吃,就急冲冲跑到五哥家叫门。
大力拍着门板:“哥!哥!五嫂!嫂子!”
不久,院里传来沈绪文不耐烦的声音:“来了来了,一大早你来干吗?有事?”说话的功夫,大门打开了。
沈绪亭憋着火气:“房顶漏了!我一人够不着,五哥去给我帮帮忙。”沈绪亭看见他就来气,恨不得当场把昨晚的事问出来,敢不承认,揍他个鳖孙子,可五嫂还在家里,要是闹开了,丢人是小,可不止一家人的祸事。
沈绪文平静又慢条斯理地理理上衣,系系裤腰带,疑惑地反问:“没下雨没下雪,你怎么知道漏了?”
沈绪亭:“我看见光了不行啊?不止光,那么大月亮都看见了,差点掉我屋里,你不知道昨儿晚上我看了一夜房顶月亮,圆圆的可亮了,眼珠子都快给我瞪瞎了,这马上结婚了,五哥得给我操操心啊,爹那么大岁数了,我不能啥事也麻烦他。”
“我……我……我有事,一会还去队里撒粪,你去找三哥。”
“三哥喝醉了,就五哥离我近,弟弟这点忙都不帮?”
沈绪亭的口气明摆着找茬,沈绪文心里有鬼,不敢去又找不出借口推脱,六弟的话音刚落,媳妇刘翠翠从房里出来了。
在炕上,就听见沈绪亭在门口咋呼,兄弟俩喝醉了酒打架似的。
“怎么了这是?绪亭啊,有事?”刘翠翠走过来,站在大门口疑惑的问,问完才想起礼数,立即侧了侧身,客气的道:“快进来,在门口说什么?”
沈绪亭:“不进去了,我房顶漏了让五哥去给我帮帮忙,五哥说他得去队里撒粪。”
刘翠翠脸上一惊,看向沈绪文:“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你咋没说得去撒粪?”
沈绪文神色略慌,“我……还不确定,我也是在等人通知,要是提前和你说了,你不又得说我瞎说。”
刘翠翠:“不确定你咋不去?快去!”没等说完,就把沈绪文推出了家门,自个儿回屋了,还留了话,“绪亭要是没吃饭,就跟着你五哥回来吃,我去做饭了啊。”
刘翠翠人没影了,隔着一道墙,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锅碗瓢盆声,看样子,在忙活早饭。
“那行……走吧。”沈绪文脸上故装平静,心里忐忑的很。
顺着原路拐回,过了两条胡同,一进入沈绪亭的屋里后,沈绪文便被他这六弟,一拳推在椅子上,胳膊肘被椅子边儿硌的生疼,他吃痛地挪挪身子,正了正眼镜,抬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