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67)
大江:“您别说话,一说话我就堵的慌,这事儿吧,您呢,今天就去给我退喽,我呢,明天就走了,你让我高高兴兴的上路成吗?要不然……”
话说到一半儿,大江停了下来,掉头拿起了桌上的刀,架在脖子上,“娘你可看好了,平时过年宰小鸡仔儿,您是怎么拿刀宰的,我就怎么宰给你看,我可是宰我自己,我要是狠起来,连我自己都宰,一刀拉下去,放闸似滴,您老三思,我还得收拾东西,没工夫跟你闹着玩儿。”
大江娘就差跺脚了,“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好赖话听不进去呢?”
大江把刀攥紧,脖子往后仰,“退还是不退?”
“你给我放下!”大江娘气地跺脚。
大江:“不放,您要说声退,我立马就放下,您要说不退,我就开闸,这兵我也不当了!我可使劲了啊!”
“退!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退!一天到晚的,说什么话也不听,爱找啥样找啥样,娘不管了,打光棍也不管!”大江娘骂骂咧咧走了,她得去找说媒的人说说这事儿,儿子实在不愿意,那也没办法。
一走就是两年,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好闺女百家抢,趁他走之前订一个,他还不要!
大江娘跟媒人都说好了,两年之后,大江回来就结婚,高高兴兴回来,气呼呼出了门。
正好进门的虎子,瞧了眼大江娘,没说啥进去了,屋里头,大江正一个人整理东西。
“来给我帮忙?”大江听见声,回头道。
虎子:“你娘咋了?我看出门气得脸都绿了,呵呵。”
大江一笑:“没事,崩管她。”
“………………”
家里今天四桌席,是来给大江送行的,大江爹把家里存地好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酒桌上,左邻右舍一家人,包括大队部的人一块吃了个热闹,喝了个尽兴。
虎子走时,大江交给了他一袋东西,是他读过的一本本书,托他第二天转交给长琴。
他提着这袋书先回了自个儿家,入夜之后,没等第二天,直接送去了长琴家。
“奶奶,我给长琴送书来了。”
虎子这一嗓门,打断了屋里正在谈话的几人,长琴立刻走了出来:“啥书?”她可没记得,自己找虎子要过书,再说了,虎子和她一样辍学好几年,他能有什么书。
虎子小声道:“大江让我给你的。”
长琴点头接过,“那我看完了再还给你。”
虎子大声道:“还啥呀?我又不爱看,一看就头疼,你留着就是了,”说完,还不忘冲着屋里又喊:“我走了,奶奶。”
长琴:“我送你。”
虎子摆摆手,“不用,又不是多远的客人,我自己就行。”
临转身时,悄悄给长琴留了句话,“大江明天下午两点钟出发。”说完走了。
长琴把那摞书放到屋里,一直等奶奶睡着之后,才坐在桌子前,一本本拿出来看。
☆、送别
其实,上面记载的什么,她根本看不进心里,只是翻阅着他看过的痕迹,猜想着,这个地方,他是否读过?
从男孩和她娘走之后,田秀娥和长琴奶奶就一直在做长琴的工作,希望她能同意这门亲事,可长琴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
她也听说了,大江娘给大江订了门亲事,已经定准,两年之后,大江回来就结婚。
她和大江之间,她已经不抱任何期望,或许冥冥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
奶奶和叔婶的意思很明显,在奶奶走之前,想看着她出嫁,也许,只有这样,奶奶才会走的安心,可之后的日子,她不敢想。
面对一个和自己毫无感情的人,如何过下去?再三考虑,还是选择了拒绝,“奶奶,我知道你为我好,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自己的一辈子,我不想这么糊糊涂涂。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过得很好。前两年,我就想去黄城,纺织厂有宿舍,管吃管住,我能和文文她们在一起,二婶要是愿意,要是不嫌弃,我就是他们的闺女,二婶家就是我家,还能常回来看看。”
田秀娥红着眼眶:“二婶可不嫌弃,添个闺女是多么好的事儿。”
“奶奶你听,二婶愿意,奶奶不用为我担心。”长琴握着老人毫无知觉的手。
老人眼角流下泪珠,沧桑的脸庞上布满世事风霜,这一年多,脸颊上瘦的一点肉都没有,身上貌似只有骨头,薄薄的一层皮。
她颤抖着唇,久久说不出话,终了,含糊不清张了口:“琴长大了。”
“我今天,看见你四姑了。”过了会,老人有气无力的道。
长琴:“奶奶想我四姑了,再等几天,四姑马上回来。”
门框上蹲着的沈绪言,收收鼻子一阵酸楚。
田秀娥:“是啊,丽丽这就回来。”
………………
眼望书本,回忆到现在,不知不觉,字迹上已经湿了一片,黑漆漆的字诸多重叠,模糊不清。
她不由自主合上书本,又翻开另一本书,几页之后,在书页之间,看到了一张长长的纸条,那是从本子上撕下来地一角,静静地藏匿在那。
她取出来翻过纸条,看到了上面,大江的字迹:“等我回来,给你个家。”
一时,握着纸条,满目盈眶。
这一整日,她没有做什么,墙上的钟表挂在那,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盆里,奶奶换洗下来的衣服还放在那,她舀水挤上洗衣膏,心不在焉地清洗,隔一会儿,眼巴巴再去望钟表。
时针指到1上时,她放下衣服,毫不犹豫跑出了家门。
参军队伍的车,会走村里那条宽阔的黄土道,也是唯一的路子,长琴没有直接上路,她从村胡同里绕到村西,再经过西岭山坡,一直跑到距离村子不近的下坡路段,大口喘着气来回望。
来的巧,军车刚出村子,正缓慢驶来,远远地便可看见,车头上横向系着一条红色长布。
村里参军的不多,只过来一辆车,车头上坐着接兵的营长和开车的士兵。车厢里,是连长陪着此次参军的人,在为他们讲述着接下来要走的路,以及,就要经历的部队生活。
等卡车靠近,女孩头一回不顾腼腆,大声地朝车上喊:“大江,大江,我来送你了。”
车上的大江听到,猛地起身,左右寻视后,看到了她的身影。
军车的速度不至于很快,但依然离女孩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
“长琴。”大江扶着车栏冲她招手,脸上扬着笑。
女孩再次呐喊:“我来送你了。”
“等我回来。”男孩的喊声坚定有力。
女孩:“好,我等你。”
…………
两两送别,交付半心,带着对彼此深厚的期盼,那奔向军营的人,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徒留等待的女孩,尚站在路上,将这份不舍转交给冬风,代替相送。
她回家了,顺着来时的路。
几个村妇坐在大门口闲言,长琴走到那,想穿过她们走进胡同,忽听她们说,村里要修路了。
从土地入户之后,大家伙生活条件好了,很多户人家已经买来红砖,土房拆建,重新用红砖盖房,既敞亮又牢固。
几人交谈的有鼻子有眼,不像虚事。
长琴高兴地往家跑,迫不及待要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她听了,一定高兴。
进了家门,一口气冲进屋里,刘翠翠正蹲在矮炕前,貌似和老人说着话,旁边,是几个叔婶一声不吭站着。
长琴没有多看他们,高兴地直接跑到炕前,挤蹲在刘翠翠旁边,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奶奶居然握着刘翠翠的手,这是他们娘俩,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奶奶,奶奶我跟你说,咱们村里要修路了,修那条大土路,修好了,我们就好走了,没有石头没有水坑,我们这要修路了!”
她知道,奶奶听了之后一定高兴,她一定会笑,可女孩说完,她怔怔望着奶奶脸,自个儿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奶奶。”女孩有些害怕,她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
炕上老人不停倒气,放开刘翠翠的手,艰难往女孩挪,女孩立即抓住,紧紧握在手里。
“奶奶……走了……要……好好………”
女孩没有再听到老人接下来的嘱咐,只是攥着她往下垂的手,不松手,像以前一样,为她捏骨,为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