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和四十一(101)

“高中肯定不行,她考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成年呢,嗯,大学也不行,默默至少想读到研究生吧,估计在那之前她都没想法。”

“2+4……您这个再等等就是六年啊。”

何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要是只想让她记得你这个发小儿,那你随便什么时候告诉她都行,如果不是……你就得等啊。”

遥遥地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又在小区的灯下等自己,何雨把书包固定在自己的背上跑了起来,跑了几步,她停下来,转身看着那个有些沮丧的少年:

“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你洗澡了?怎么头发还没干就出来了?”何雨一跑到女儿身边,眉头先皱了起来。

何默默是用洗来澡掩盖自己哭过的这件事,对着妈妈,她露出笑容:

“洗完澡正好有点儿热,出来凉快一会儿,我今天自己试着炖了排骨,然后用排骨汤做了面条。”

“哇,你进步不小啊。”

何雨夸奖何默默,然后悄悄转头,少年站在不远处,还在踌躇。

最终,他还是对着何默默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骑上了自行车,回家了。

他选择了继续等下去。

转回来,何雨还是在笑。

何默默多看了她两眼,轻声说:“你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么?”

“可多了,我今天遇到了一直小孔雀,他喜欢上了一棵还没开花的树,问我该怎么办?我就告诉他,给她风,给她雨,给她阳光,给她时间,因为她是一棵树……”

手里牵着“树枝”,何雨说得眉飞色舞。

“那棵树,她的一生会有花开花落,会有果子成熟,会有叶子枯黄,也会有别的小动物来过来流连不去,比如白色的大蝴蝶,比如有点儿胆怯的小松鼠,比如许多会在这棵树下面躲雨的小兔子、小狐狸,还有小花小草……小孔雀它不能着急。”

“你是在给我讲童话故事吗?”

“对呀。”

何雨笑容满面,拉着女儿回家。

“你知道吗,我是真写过故事的,我小时候我爸告诉我,我是下大雨的时候出生的,雨太大了,医院里上班的护士不多,都被雨挡在了家里,我妈生我的时候又艰难,他在外面急得要命。我就把这件事写成了一首歌,这也是我写过的第一首歌,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楼道里的灯似乎是比平时要亮的多,是被何雨过分明亮的眼睛照亮的。

对着这双眼睛,何默默摇了摇头。

其实她的心里有答案,伴随着何雨的声音一起回响在她的五脏六腑。

“叫《噼里啪啦咿咿呀呀》,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特别傻?!”

何默默又摇了摇头:“特别可爱。”

“默默啊,下次夸别人可爱的时候,你脸上有点表情好不好?”

“我尽量。”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夜晚,何雨和何默默一起吃了排骨面,聊了一会儿天儿,然后一个人去学习,另一个也躲进了卧室里,一个人没有叫另一个人妈妈,另一个人也没有这样自称自己。

“手表”上的数字依然是“1”,她们谁也没有提起。

像是已经拥有了某种不需要被说出口的默契。

凌晨三点,何雨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几乎是滚下了床,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儿,她拿起了纸和笔。

“mi do……不倒……”

一张纸很快就写满了,接着又写满了一张……

年轻的脸庞抬起来,眼睛看向了床边的梳妆台。

早上六点,何默默起床,戴上耳机,她走进厨房做早饭。

早饭端上桌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何雨从里面冲了出来。

何默默吓了一跳,看着她直奔厕所放水。

出来的时候,何雨像是力气都耗光了一样。

何默默不禁想起了自己被高阶物理题折磨的时候,对她说:“吃点早饭吧。”

“嗯。”一分钟后,吃完了鸡蛋的何雨叼着炸好的馒头干又回了卧室。

再过十几分钟,高速运转的脑子里总算还记得要去上学,何雨背起了书包去上学。

何默默站在她的卧室门口,看见了梳妆台镜子上用口红写满了东西又被抹掉,红色沾染了妆台甚至窗帘,乍一看很像是凶案现场。

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镜子上戳了一下。

支离的镜面映出了中年女人一个开心的笑容。

这个笑容开心到甚至有点儿傻,于是凶案现场的气息立刻消散不见。

一边擦镜子,何默默一边决定自己今天要去买一个能擦写的白板,要不就买两个,一个挂在客厅,一个挂在妈妈的卧室……还要买很多的马克笔,毕竟灵感永远比笔更多。

上午上课的时候何雨一直很亢奋。

左边的脑袋在听老师讲着她懂或者不懂的知识,右边的脑袋里旋律一直在盘旋。

灵感在睡梦中袭来,音符成了思维的一部分,这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体验的感觉了。

她甚至不敢跟别人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开始唱歌。

“何默默”今天的怪异,很多人都察觉到了,从老师到同学。

语文课上,老师瞥了她好几遍,终于在快下课的时候敲了一下讲台,说:

“下面开始抽课文背诵,从……时新月你开始,你背完了就是何默默,然后一直往后排。”

时新月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何默默”和她的笔。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

背课文曾经是时新月口齿最伶俐的时候,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注意过,背完“岂不痛哉”,她又看了自己的同桌一眼。

何雨还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里,她知道自己旁边有人在背课文,却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很快,时新月背完了,放在双腿两边的手攥成了小拳头。

老师点点头,说:“下一个。”

“老师!”时新月的声音比刚刚还要亮。

“怎么了?”

“老师,我《归去来兮辞》也背过了……后面的,我都背过了。”

本来微微靠在讲台上的苏老师直起了身子。

她看着时新月,笑着说:“你是想现在背?这么厉害,我点一篇你背一篇吧。”

时新月小心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时新月从高一下学期一口气背到了高一上学期。

苏老师越是“点菜”就越来劲,最后双眼发亮,下课的时候她都忘了时新月的旁边还藏着一个走神儿了一节课的。

她走了,学生们激动了。

时新月她居然能一口气把所有学过的古文都背下来!

被同学们围着问怎么背的,时新月又看了“何默默”一眼。

这么一节课一节课地熬下去,到了午休的时候,何雨终于敲定了整首歌的最后一个小节。

旋律在脑海中盘旋了一圈,从凌晨三点到现在的激动感终于淡了下去。

何雨困了,也清醒了,还饿了。

摸了一下饿了的肚子,她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放了两个包子。

“你写完了吗?”时新月小声问她。

“啊……嗯,写完了。”

时新月点点头,然后笑了。

她说:“我听见你哼歌了,真好听。”

说着话,女孩儿盖上了自己面前的本子,挡住了两行字:“四十一岁的年景里,有一场十六岁的自己,谁在让我放弃,我在让我放弃,却被人走进了记忆”。

知道何雨新写了一首歌,林颂雪震惊了。

“就一天!”

“感觉来了写歌还是很快的。”

还是练习的音乐室,何雨抱着吉他满脸的得意。

“我得把我这首歌,唱给默默听。”

“知道。”

林颂雪看看曲谱,又看看何雨。

“这首歌……”

“怎么了?”

何雨眼巴巴地等着林颂雪提意见,却只看见了女孩儿的笑容。

“挺好的。”林颂雪难得笑着说,“像一阵雨。”

像一阵雨,一下子就滋润了音乐所能传递的每一个角落。

二楼的声音传到了一楼,是欢快又激烈的吉他Solo。

琴行老板眼睁睁看着谭启鸣从自己面前转移到了楼梯口。

“上面是何雨家的小姑娘,你这老头儿别去打扰人家。”

“何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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