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6)

后来住校搬走,考上大学,两个人就渐渐断了联系。

就是个寻常朋友。

说这话时,神色倒是如常,语气也很平静,可那点不打自招此地无银的解释劲儿啊……

还有刚才,从应完电话的最后一声,到手机听筒离了耳朵,那一个简单的战术动作,就比正常的反应足足慢了零点八七秒。

啧,看来这小子的伪装侦察训练,是得好好再补上一补了。

被抓住了短板的小子,并没离魂太久。

似是感受到自家队长的审视,扶着车门的大男生,一边草草揣起手机,一边下意识直了直身子。

正色唤了男人一声:“队长。”

男人点点头,徐徐吐出肺里的渺渺白烟,冲他揣回裤子口袋的手机扬了下下巴:“打完了?”

时姓后生老实点头:“嗯。”

说话间,眸光一垂,似是还在想刚才那一通电话。

男人把废了的烟屁股,在指间掉了个个儿,轻巧捻灭,状似不经意地继续打听:“人家姑娘还在加班呢?”

被问的人顿了顿,却还是选择有问必答:“嗯。”

“她做什么工作的?”

“她是学法律的,在这边找了家律所。”

“哦,那是挺忙的。她读的哪个大学?”

“A市的政法大学。”

“是么?那她成绩不错啊。是今年刚毕的业?”

“嗯,应该是。”

……

一来一去,都是闲闲的家常。

男人捻着手里的烟头,还想张口再问。

时川终于忍不住了,无语地喊了一声:“队长。”

……您这打探八卦的叵测居心,能再明显一点儿么。

他都已经佯装配合地交代这么多了,怎么还要继续往下问呐。

夹在中间明目张胆听墙角的队副,也终于忍不住,叼着烟,抿嘴笑了起来。

像是终于等到了他这一句反抗似的。

他姓付,又是队副,大家调侃起来,少不了把他的名字往老二上靠。

他这人倒也不怎么介意。就是下一次上了训练场,手里的瞄准镜少不了往你身上多套上两回。

他的个头比罗队高些。

平时话也不少,可在自家队长面前,还是听得多些。

因为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家队长不管是毒舌调侃,还是八卦刺探,都比自己的道行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随便听上两耳朵,都是一番新技能get。

就像眼下的这一场。

方才在车上扯到刚结束的军演,他还捏着额角感叹:“终于可以把假休了,回家看老婆孩子去。”

可就听开着车的自家小子,免提接了个派出所的电话,就又瞬间大灰狼上身,叼着烟卷,笑得一脸若有所思。

果然,临到跟前,要拎着行李入站了,他又说烟瘾没完,要再抽上一根才算。

接着,就堂而皇之指导起自家小子:“哎,你还不赶紧给你那朋友打电话?人家丢了东西也挺着急的。”

……说得好听。

明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半路燃起的那点八卦欲。

瞧自家小子那一脸逼不得已的无奈相,就知道他对自家队长这点司马昭之心的小心思,也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可一句两句里又找不出推脱的理由。

他也不帮忙拦着。

谁叫这小子不自量力,当着他们两个老谋深算的面,还敢一本正经装什么君子坦荡荡呐。

大灰狼厚着脸皮装不动声色,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他这个二灰狼,也乐得陪着一起,看一向沉稳得力的自家小子,怎么跟一个姑娘家在电话里把个君子一装到底。

说实话,他也挺好奇。

很想见见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能把自家这向来善藏心思的小子面上,划拉出几道藏不住事的可疑痕迹。

所以,当罗大灰狼提议他归队之前,陪着一起开车去接一趟人时,他一点没犹豫,立马答应下来。

答应完了,还不忘在心里感叹:

罗大灰狼就是罗大灰狼,想什么就敢说什么。

一点不怕得罪自家小子。

他这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一手取下嘴上还剩的两口烟,一手还装模作样地抬了抬,隔空拦了下自家队长:

“行了,队长。这还八字没一撇呢,您老就一副要批结婚报告的架势了。万一到时候真不是这一个,您再问人家一句:‘哎,我记得好像不是叫这名啊?’那不就尴尬了。”

已经有些尴尬了的时川:“……”

被看穿了的罗大灰狼,一点不好意思的窘迫也没有。

倒是隔着粗犷的镜片,眯眼瞧了下二当家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微微抽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一个的可能性更大。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

眼看上一秒还疑似为自己说话的队副,转眼就□□裸露出一脸很有兴趣的表情,扶门而立的时川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这二位,是拿他当空气么?

一个张嘴就编了一出脑洞大戏,另一个干脆直接要拿他下注了。

说好的放心把后背交给你的队友情呢?

……真是帮脱了制服就忘恩负义的男人。

“队长。”他喊罗大灰狼,语气里多了三分“你们不要逼良为娼”的反抗和硬气。

“嗯?”罗大灰狼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挑眉看他。

中间的付二灰狼却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这罗大灰狼的提议很感兴趣的样子:“要赌也行……不过我也想赌这一个。”

他一向信任队长的眼光。

经他这么一提,再略略一回想,好像这小子入队三年多,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凡心大动。

若真要下赌注,说不定还是今天的这个赢面更大些。

啧。

还没见过面,他就已经开始看好这姑娘了。

“……付队。”时川无语,又来堵这一个的嘴。

那边罗大灰狼却又来了劲,冲付二灰狼不满道:“那不行。那还赌个什么劲。”

“……”

时川觉得自己像在打地鼠,敲了这个一锤子,那一个又冒出来叽里咕噜。

来回来去也就两个,可就是敲得人心累。

他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这种一唱一合挤兑调戏人的把戏,从参加他们的特种大队集训选拔时起,他就亲自领教过了。

那时候,他还涉世未深年轻气盛,总被两个人搅和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卯足了劲争上一争。

那便正好入了他们的圈套。

得到的教训,总是格外惨痛。

可他都入队三年多了。

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他自己都能在选拔新人的训练场上,和他们中的随便哪个搭档得炉火纯青了。

他们竟然还用这样的手段当面撩拨他。

……真是有够幼稚。

大概是刚结束的跨军区演习太烧脑了。

把自家这一对队长的智商都耗没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放弃了徒劳的敲打,转而抬眼去瞧车站广场上的立柱大钟。

“队长,你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收藏~~

☆、第五章

两个无聊的家伙终于住了口。

一个叼着烟,一个眯着眼,抬头望向钟楼上的大钟。

各自脸上,都还挂着联手调戏自家小子得逞后的满足的余韵。

一根烟的功夫,耽搁不了多少。

火车自然是来得及的。

两个人嘴上不说,却也见好就收,没再你一嘴我一嘴地胡扯下去。

都知道自家这三四年不见开花的铁树苗苗,春心萌动一回不容易,可不能因为他们两个这一把嘴瘾,就把这还没成形的花骨朵挤兑没了。

秋日下午的小风,吹过车站广场。

清凉又惬意。

正是出发寻觅老婆孩子的好时节。

罗大灰狼把几乎粉身碎骨的烟屁股收在掌心,抽出揣在夹克口袋里的手,弯下腰,拎起脚边瘪瘪的登山包,甩到一边肩上。

另外两个,也跟着站直了身子。

他回身冲还在嘬着最后一口烟屁股的副手交代:“待会儿你陪这小子跑一趟,开车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明白。”二灰狼隔着唇间齿缝吐出来的徐徐白烟,重重点了下头。

都是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了。

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今天这助攻兼狗仔的任务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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