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澄吸了口气,刚在心里说了句“不要紧张”时,发令枪发出了响声。
二十个人一齐跑出起点线,周围有很响亮的呼喊声。
鹿澄身为参赛者,感受和围观的人有些不一样。
跟着跑了几天,跑出去的一刻她瞬间意识到祁间当时说的“速度不快”确实没在开玩笑——第一梯队的人第一圈就在加速,进入第一个转弯后,她就被一部分人拉开了距离。
鹿澄抿了抿唇,尽力在保持平时步调的基础上,加快速度。
第一圈眨眼过去,进入第二圈,大小腿开始发酸,周围的画面像是胶片一样裹着暗色的轮廓,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鹿澄用力握着拳,努力摆动手臂,进入第三圈。
第三圈往后,大部分人已经没有功夫思考自己在什么位置了,手臂和腿都开始不听使唤,呼吸有些痛,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拖着自己往前跑。
鹿澄便是这样的人之一,她只能隐约感觉到好像看到有人受不了而停下,有的人中途退赛,又忽然,她听到了一声“班长加油”。
在这一声中,她迈过了第三圈的标志。
第四圈只需要跑四分之三,可哪怕是四分之三,她看在眼里,脑海里涌上了很直白的无力感。
还有什么事情,曾经让她产生这种感觉吗?
好像有。
——宋姨告诉她,她和祁间不一样的时候。
她其实从来都搞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在一所学校学习,明明她也能做出一样的题,这种“不同”到底来自哪里。
因为这种不同,她始终要清楚“可以”和“不可以”,否则便是“添麻烦”。
它们是挥之不去的烦恼,她再努力也深感无力,最终只能退让,她为此烦恼过,不解过,最终只能无力妥协。
她曾经以为,这一切的根源是祁间,也是祁家,是身份上的不同。
但是回到鹿家之后,她的茫然始终挥之不去,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她想起了裴梦在来时路上和自己说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一幕幕的,在回到鹿家后,她遭遇过的无力的瞬间——哪怕在一个和祁家一样的环境里,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仍在反复重演。
那些无力感,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原因并不是所谓的“不一样”。
太深刻太沉重,同时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让她有一瞬窒息,鹿澄闭了闭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大口喘气。
窒息感涌入脑海,胸腔里的空气怎么也不够用,喉咙像在烧,有一种灼烧的疼痛蔓延。
她忽然眼前一黑,急忙调整过后,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男生站在夜空下,说着那些让他无法释怀的事情。
他的神情很熟悉,一样地被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困扰,却始终无法摆脱它们。
呼吸得过分剧烈,她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耳边嗡嗡的,依稀只有“加油!”“最后两百米了!”“坚持住啊!”的声音。
她朝前看去,看到了终点,还有围在终点边上的同学。
忽然,她注意到,那个站在终点线边上的高挑身影。
祁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终点边上,黑眸望来,神色似曾相识。
就像是一周前的晚上,他问自己“值得吗”的时候。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想赢。
如果事情的本质并不是“他们不一样”。
既然没有答案,那就拥有重新寻找答案的可能,如果无力感像这条她曾经觉得无法撑下来的赛道——
她也一定能有,凭借自己能够达到的终点。
鹿澄突然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牙,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
“辛苦了辛苦了!”
“我草,第六名,班长真的拼了啊!”
“……她这是快咳死了吧。”
鹿澄冲过终点线后便不行了,差点没直接跪地上,还好旁边的同学们及时走过来扶起她。
可她也实在无暇顾及他们都在说什么,她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拼命地咳嗽,有生理盐水顺着眼角滚落,整个人非常的狼狈。
裴梦帮她披上外套,将她扶到草坪上的椅子上坐下。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许多,她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人慢慢缓过来。
“你也太拼了。”这时才听到裴梦在旁边的吐槽,“我都以为你要缓不过来,想找江熠给你找副担架。”
“……哪来的担架啊,”她笑了笑,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没事,至少结局还可以。”
“就是差点没了。”
听到这句话,鹿澄仰起头,才看到旁边的男生。
他的神色平静,甚至还带了丝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