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丽这样的情况让众人都很担心,刘小丫丢了,可今天还有其他孩子要上课,苏丽这样的精神状态,怎么能上好课?
苏丽也知道自己这种精神状况不对,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乱想。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的脑子里就不停闪过各种可怕的想象。
一下子是刘小丫半路上被人贩子给拐了,一下子是刘小丫被人拽到暗巷里,一会儿又是刘小丫历尽千辛万苦到了西安,却发现妈妈早已经不住在那里的情景。
好在老天有眼,就在众人私底下商量着是不是让苏丽休息一天调整下状态时,张校长蹬着自行车回来了。
一进了食堂,他就端起一碗面片汤咕嘟嘟喝了半碗,放下碗高兴地说:“娃娃找到了,大家别担心了,公安同志正在把她送回来!”
听说孩子找到了,众人都是一喜,围过去七嘴八舌的问情况。
张校长知道他们也害怕,没卖关子,擦了擦嘴就说了个清楚。
就跟之前他们猜测的那样,刘小丫的爸爸有家暴的习惯,性格喜怒无常,当初刘小丫的妈妈要出去打工时本来是准备带着孩子一起走的,但刘父担心妈妈带走了孩子以后一去不回,怎么也不同意刘小丫的妈妈把孩子带走,于是刘小丫就这么留在了村子里。
刘小丫是独生女,家里并没有弟弟妹妹,刘父疑心重,总担心孩子妈妈会串通回来抢走孩子,平时也不准她出门,经常在孩子面前说她妈妈的坏话。
这些热嘲冷讽孩子他妈的话本来是该让孩子对母亲留有坏印象的,但就因为刘父性格太坏,反倒让刘小丫产生了“妈妈是要带走我的,就是爸爸拦着”的想法,于是这个念头一天天壮大,继而产生了离家出走去找妈妈的想法。
她知道出门要路费,私底下悄悄存钱已经存了一年多,有时候是几毛,有时候是一块,这么零零散散也存了几十块。
事情发生的前一天,刘小丫的爸爸在外打牌输了点小钱,回来后打了刘小丫一顿。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长期挨打让她终于忍受不住,再加上白天她刻意从苏丽那里套了话,知道怎么去西安,于是第二天一早,她趁着奶奶没醒摸走了奶奶卖鸡蛋的钱,再带上自己存的钱,就在刘父将她送进学校后,她等在门口看到爸爸走远了,偷偷摸摸就溜出了校门。
她胆子大,脑子也灵活,一路用“去看奶奶”的谎言忽悠了不少人帮着她去城里,她身上有钱,但是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揣着很多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那张五十块的一直没用,用的都是几块的零钱,就这么步步为营,竟然居然真让她找到了火车站。
只是虽然刘小丫做了很多准备,却还是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坐火车需要身份证,而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是不能单独乘车的,她的钱也不够去西安的火车票钱。
她在火车站里到处找看起来面善的年轻大学生,想要让他们帮忙用“监护人”的身份给她买张儿童票。
她这没头苍蝇的样子让一个大学生产生了怀疑,再仔细问过后发现她没有监护人跟着,也说不清来的地方在哪儿,那个大学生察觉到这个孩子可能是离家出走,就多留了个心眼,悄悄打了个电话报了警。
他报警的时候红星村的村警也恰巧刚刚登报了有孩子失踪的事情,铁路公安也收到了要找孩子的通报,很快有公安的电话拨回去仔细询问这个孩子的事,在确认了孩子的衣着、特征和刘小丫无误后,公安干警电话遥控教导这个大学生安抚、控制住刘小丫,又很快派了警察出警,将孩子保护了起来。
刘小丫本来死活不肯承认她是红星村丢的那个孩子,但她早上是背着书包上学去的,警察在她的书包里找到了写着名字的课本,确认了她的身份没有问题,于是便打电话通知了村警,让他派人去最近的镇子把孩子接回去。
“找到了就好。”
杜若听说孩子找到了,精神放松后语气都轻松了起来。“这孩子真是胆大!也幸亏胆子大,一般小孩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知道找大学生帮忙买学生票去西安。”
“幸好那个大学生机智,知道打电话报警。要是正好遇见人贩子,一张票说不定就把人带到穷山沟里去了。”
黛文婷他们也松了口气。
“那村长和孩子爸爸去接孩子了吗?”
苏丽追问。
“哪儿啊,要是那么顺利就好了,我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是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张校长苦着脸说:“刘小丫性子倔,一听说她爸爸要来接她,就在派出所大哭大闹说她爸爸这次会打死她,怎么也不愿意回家。她身上还有上次挨打的痕迹,派出所的同志们担心孩子说的话是真的,就打电话联系了村子里,希望村子里派个孩子信任的人来接……”
孩子信任的人?
杜若几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孩子千里迢迢去找妈妈,肯定是最希望见到的是妈妈,难道要打电话让孩子妈妈从成都赶回来?
那为什么又要说请他们帮忙?
就在众人狐疑间,张校长看向苏丽,脸上也露出了纳闷的表情。
“刘小丫说,希望能去苏老师去接她。”
第18章 饼干VS拼音
摊上这种事,谁也没办法说“不去”,更别说苏丽从昨天起就对刘小丫很是担心,所以张校长一说,苏丽几乎没有犹豫,提上包就跟村长走了。
从头到尾,刘小丫的爸爸都没出面,既没有说跟着去接女儿,也没向苏丽表示感谢。不过他没出现倒让苏丽松了口气,仿佛路上多出个刘小丫的爸爸才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
苏丽去接孩子了,今天苏丽的课就由杜若暂代,她今天教的是一年级,杜若拿着她提前做的教案翻了翻,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应下了这事。
红星小学里一年级的孩子人数是最多的,这里大部分家长把孩子熬到送进学校的年纪就像是“解放了”,找到了“存放”孩子的地方,可孩子到了能干活的年纪,又巴不得他们能赶紧回家,实在是让人无语。
到了一年级的教室,照旧是上课起立点名,大部分的娃娃还搞不清状况,点名时杜若常常叫两三遍,都没有人回应。
“王发贵。王发贵?”
自从出了刘小丫这事,其他几个老师也不敢怠慢学生旷课这种事了,杜若拿着花名册,又念了一遍。
“王发贵不在吗?”
“王发贵,喊你呢!”
一个小女孩推了推自己的同位。
鼻子下拖着两管鼻涕的孩子用袖子擦了下鼻涕,摇摇头:“我叫毛毛,不叫王发贵。”
“你傻啊,王发贵是你的大名!”
那女孩终于忍不住了,举举手指了下隔壁的同桌,“老师,王发贵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大名,只知道自己叫毛毛!”
听到女孩的的话,有几个孩子笑了起来,尖声尖气地怪喊“毛毛”、“毛毛”,没一会儿,全班都哄然大笑,王发贵被笑得满脸通红,委屈地扁着嘴:“我就是叫毛毛嘛,王发贵是谁嘛……”
农村里为了让孩子不夭折,起个小名而不喊大名的事情很正常,杜若眼见这个叫王发贵的小男孩要哭了,用喝止声打断了孩子们的起哄,又走到王发贵面前,低声对他说:
“毛毛,每个人上学就要用上学的名字,你上学的名字叫王发贵,记住了吗?”
王发贵傻乎乎地看着弯下腰的老师,在她身上闻到一股好闻的香香的味道,忍不住耸了几下鼻子,于是那好像怎么也擦不完的鼻涕直接流到了他的嘴里。
“王发贵吃鼻涕,王发贵吃鼻涕!”
孩子们又起哄了起来。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场景杜若也犯恶心,不过她还是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王发贵。
“王发贵,把自己的鼻涕擦擦。”
王发贵下意识用手袖子擦了下自己的鼻子。
杜若看了眼他的手袖子,发现已经湿漉漉一片,还带着青青黄黄的颜色,再看他的鼻涕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似的,终于没忍住,直接抽出一张纸,给他把鼻子擦干净了。
“用这个,别用袖子,知道吗?”
王发贵只知道傻乎乎的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杜若没办法,直接把那包纸巾塞进他嘴里,又问他身边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