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所有(144)
江瞿阑坐在屋中,屋内已经是烟雾缭绕,烟头的猩红处不断后退,下一刻就会烧在他的手指上。
他好像失去了直觉,定定看着某一点,脑中不断回放半小时之前的场景。
他和易忱坐在休闲区的茶间。
易忱笑的温和儒雅,从容地给自己斟下半杯清茶后把茶壶手把转给他,“我的腿不方便,不能为江先生斟茶,还望海涵。”
他勾唇:“你不妨有话直说,我还要去陪她,不如你清闲。”
“江瞿阑。”易忱默念他的名字,真诚的赞道:“你很不错,而且我们特别有缘分。”
他无言亦不想浪费时间,起身准备离开。
易忱幽幽:“不想听我说话啊,那么,这个人呢?”他的手机摆在桌面上,伸出食指点开免提。
手机正在通话,电话里一个声音突然放大:“阿忱啊,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枝枝到了北国了,你们见了没呀?”
这个声音江瞿阑再熟悉不过,几天前他站在窗帘后面,她对易枝细语“儿行千里母担忧”。
沈淑华。
易忱,沈淑华。他们为什么会有联系,而且,话语间没半点生分,难道……
易枝高中时期庞大的财力,沈淑华消失的生活痕迹,那些消失的监控,所有的情况都表明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别人。难道易忱就是那个人?
江瞿阑离开的脚步一顿,易忱盯着他的脸,对手机浅笑说:“没事,见到了,沈女士,谢谢你对小枝的照顾。”
手机挂断,易忱欣赏着他脸上惊愕的表情,半晌才说:“也谢谢你的照顾了,江先生。”
“我跟她之间,轮不到你谢。”江瞿阑语气不善。
“哈哈,”易忱道:“江先生啊,好,不谢你,我给你道歉。”
江瞿阑不说话,看他自导自演。
“当年我假意与人订婚,小枝不同意后来跟我闹了点矛盾,她回京市后用你来气我,如果打扰到江先生,还请你多包涵。”易忱殷勤又艰难地给他斟满一杯茶,点点头,送过去,“那时候她还小,行为不成熟,你别见怪。”
江瞿阑把茶杯高高拿起,移到桌边,淡然一松手,“啪!”热气腾腾的茶连同茶杯摔了一地。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他扯开嘴角:“你以为我会信?”
“哈哈,”易忱仍是笑意不改:“我以为不以为有什么用呢,只是把事实告诉江先生罢了,希望江先生不要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越走越远了。”
易忱回想了一阵,“小枝啊,13岁就跟了我,我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捡到她,守护她,教导她……”
13岁?江瞿阑没忘记高中时期易枝身上总是莫名多出的伤口,对疼痛和寒冷的巨大恐惧,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
江瞿阑脑海中各种想法炸裂开来,他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桌椅,拽住易忱的领口,“她那时才13岁,你对她做了什么?”
屋外立刻有人想要冲进来,易忱摆摆手制止,笑言:“做了什么?这江先生不必担心,我哪怕就算自己死了都不会对她做不好的事,因为我啊,爱她。”
江瞿阑狠狠地一拳打在易忱的脸上,却还是没能阻止他说出最后两个字。
江瞿阑紧抿着唇,额上的青筋暴起,警告他:“别痴心妄想!”
“呵呵,我痴心妄想?江先生哪,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呢,你歪曲了事实,说是小枝追的你,小枝出于愧疚感才答应和你在一起,你呀你呀,把小枝从前对你的好反倒拿来套住小枝,还厚颜无耻地让别人不要痴心妄想,哈哈,江先生真是幽默啊。”
易忱被他揪着衣领却丝毫不怕,回忆着说:“小枝很乖,也很听话,你还记得那条黄裙子吗,我不喜欢,她就剪掉了,我说我喜欢风衣,她亲手给我做了一件,别这样啊,江先生,把手拿开,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骗了她吗,因为小枝爱的人是我啊,哈哈哈,别激动别激动。”
……
“阑哥,你别冲动,枝姐马上就过来了!”何子川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枝姐没回他信息,更没过来。
完了,这回俩人肯定事大了。
猩红的烟头在江瞿阑两指之间变得暗淡,一松手就掉落在地上。
所有假象都被刺穿,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狼狈过。
他讨来的那一点点微薄的爱,建立在一句荒唐的欺骗之上,以她的愧疚为支撑,摇摇欲坠。
那条黄裙,她曾穿着它站在舞台上演奏大提琴,后来被她剪碎,他没忘记她哭的有多惨。原来是因为易忱不喜欢吗。
太阳已经落下了山,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面前的茶水已经冰凉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