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微澜之间(90)
耿微然嘿嘿笑了两声说:“钟先生,我是不是刺到你心上了?你就是那种摔倒了爬不起来的人!你不是不想把适美做大,你就是摔倒了爬不起来。”
“你!你!耿微然!”钟行远被气得说不出话。
于澜拼命给耿微然暗示,耿微然却继续往下说:“我没说错!钟太太去世了,你的人生支柱没有了, 你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别天天人模人样的。你这个懦夫,我可怜你!”
对于钟行远这样要强的人,耿微然的这些话,无异于杀了他。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钟行远使劲捶耿微然的背。于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风太大, 伞撑不住了, 她现在浑身是雨水, 冰冰凉。
“钟先生, 你冷静点。”于澜试图安慰钟行远,“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于澜!你不要欺骗他, 你欺骗他不就是可怜他吗?”耿微然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 “钟先生你看, 连于澜这么善良的人都可怜你。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
于澜看见钟行远额头上青筋爆起,他用尽力气推耿微然。
“钟先生,冷静!冷静!”于澜嘴里说着自己都觉得没有丝毫作用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让钟行远平息怒火。
也许是钟行远迸发了惊人的力量, 也许是耿微然故意的。总之钟行远从耿微然背上掉下来了,像一根木头似的,直挺挺的往下倒。
于澜连忙扶住钟行远。钟行远不能站立,整个人倒在于澜身上。于澜咬着牙,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钟行远真的倒了。她怕要强的钟行远会羞愧而死。
可是耿微然似乎不这么想。他说:“钟先生,你瞧瞧你自己,这不是摔倒了爬不起来吗?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吧,我看不起你这副熊样!”
“耿微然!你给我闭嘴!滚!”怒火冲天的是于澜。
“我不滚!我最喜欢看人摔倒了爬不起来!”狂风暴雨,耿微然也能淡定地笑。
管家和司机察觉到这边情况不对劲,已经赶过来了。管家将钟行远扶到司机背上,司机背着钟行远就走。管家对耿微然和于澜摇摇头,叹了口气,也走了。
自从钟行远整个人倒在于澜身上,他始终没睁开过双眼。
“耿微然!你疯了是吧!他不开店就不开店,你侮辱他干什么!”于澜再也不能忍受耿微然,走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耿微然慌忙躲避于澜的拳脚。“别打,别打,疼!听我说,你快跟上去,即使他们赶你走,你也不要走,你要死皮赖脸!你帮我道歉!只要你能进钟宅的门,我们就有希望了!”
“你是不是有病!”于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看不清耿微然。
“我是有病!这是我独立负责的第一个项目,我不能输!”耿微然抓住于澜的胳膊,“我老妈希望我回美国继续读书,我姐夫嫌我在公司碍手碍脚。于澜,我一定要成功!我不能失败!我不能被家里人看扁了!你听我说,钟行远这个人软硬不吃。我刚才那招,应该有点作用。我们现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不讨厌你,你快过去!”
恍惚间,于澜明白了耿微然的意思,明白了他刚才那样做的原因。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我怕你演技不行,你这个人太真实!而且我们心灵相通,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配和好!”
于澜还想和耿微然争辩,但是没有时间了。钟行远他们要上车了。于澜撒开腿向他们跑去,伞也不要了。她隐约听见耿微然在喊“加油”。希望是她听错了,否则他大概真的有毛病!
“钟先生,钟先生,等等我,等等我!”于澜跑到钟行远面前,“钟先生,他一向口无遮拦,请你别怪他!”
钟行远沉默,在管家的帮助下,他钻进汽车后座。
“钟先生!”于澜也准备钻进后座。耿微然把基石打好了,接下来看她的了。她也一定不能输,她也一定要成功!
管家伸手阻拦她,不让她进去,他说:“于小姐,请回吧,我们不欢迎你。”他拉开于澜,自己钻进后座,重重地关上门。
于澜不可能抓着汽车不让它走!她没有超能力。
狂风暴雨肆虐,于澜四处一看,耿微然正向她这边跑过来,似乎在叫她等他。于澜没有时间等他。她心中升腾起一股热切的不服输的渴望,她渴望完成这个项目。她不想这时候放弃这个项目!
于澜跑向墓园门口,有辆出租车经过。她招手示意,那出租车马上停下。太幸运了!雨天难打车。
于澜拉车门,有只手伸上来也要拉车门。于澜一看,是个年轻小伙子。
“不好意思,是我先招手的。”“是我先招手的,我站在你前面。”“车是停在我这里的。”
年轻小伙子仗着力气大,推开于澜就要上车。于澜向后踉跄两步,跌入一个浑身雨水并不温暖的怀抱,是耿微然。他安抚地,轻轻地拍了拍她。
“你要不要脸,和女人抢车!”耿微然扯住年轻小伙子,又非常礼貌地对于澜说,“这位女士,请你上车!”
于澜看了看耿微然,见他冲她使眼色,她连忙钻进后座。出租车立刻开走了。于澜回头,耿微然和那个年轻小伙子还在路边争执。
不一会儿,耿微然的电话来了。“你还好吧?”“我没事,你怎么样?”
“遇上个欺软怕硬的。我现在打车去钟宅,但是你不用等我,你见机行事吧。总之,于澜,都到这份上了,我们不能输!”
于澜挂掉电话,立刻又打给陈巧兰。“妈!你在不在家。你帮我熬一罐姜汤,多放姜。对,我马上回来!不不不!应该没那么快。你半个小时后再熬。我要一大罐。”
于澜挂掉电话,人瘫在座位上,动也不想动。司机对着后视镜说:“小姐,你到底去哪儿?问你好几遍了。”
“崇光岛,森林里小区。”
出租车进入崇光岛,于澜就有种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心中多了几分自信。
陈巧兰见于澜浑身透湿回到家里,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搞的?你快去洗热水澡,我给你端姜汤。”
“妈!姜汤不是给我喝的!”于澜去卧室拿了衣服,走向卫生间,“你帮我把姜汤倒进咱们家的保温桶里,我马上就好。”
于澜洗完热水澡出来,陈巧兰已经把姜汤给她准备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也和我说一声。你淋湿了,你喝点。”
“妈,有人比我更需要这碗姜汤。现在就看你的姜汤味道怎么样了。”
陈巧兰进厨房,固执地端出一碗姜汤。“保温桶装满了,这是剩下的。”
于澜吹了口气,姜汤不冷不热,温度正好,辣辣的气味扑面而来,太适合她了。
喝完姜汤,于澜要出门。陈巧兰塞了一把伞给她。“到底什么事?毛手毛脚的。”
于澜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撑着伞,艰难地走在狂风暴雨中。很奇怪的是,她此刻反而没有了说服钟行远在万福开实体店的想法。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她必须把姜汤送给钟行远。
他今天因为她和耿微然受到伤害。淋雨什么的不提了,最重要的是,耿微然对他的打击会不会太大?这样想来,她竟觉得她和耿微然都很自私。
再一想,钟行远现在的心理状况令人担忧。他看着好好的,并且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但是如耿微然所言,他的确还没爬起来。他创立适美,就是他没爬起来的证明。
有些人的伤口显而易见,有些人的伤口藏得很深。
钟太太离开人世这么久了,他仍旧缅怀她,他一直活在过去。这种状态,可以说是深情,也可以说是不健康。如果借着这次事情,他能振作起来,对他也是好事。
走近森林里,再往前走,钟宅逐渐映入眼帘。那扇黑色的铁门在狂风暴雨中矗立着。于澜正准备拨打可视电话,耿微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
他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雨衣,打着一把大红色有卡通图案的伞。估计在哪家路边店顺手买的。
“我等你很久了。”耿微然问,“这是什么?”他看着她手里的保温桶。于澜说:“我妈熬的姜汤。”
“厉害!伯母考虑得太周到了!”耿微然笑嘻嘻地,“等这事成功了,我要亲自登门向伯母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