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乱跑疯玩爬上墙头的小孩子们,倒是发现了她的不同,三个两个起哄起来。
“苏糯糯,你那个小脑瓜子又在想什么呢?”
听到墙头上嘲笑奚落的话,小姑娘抬头望去,发现是隔壁邻居家三个孩子,平日就爱追在她的身后笑话她。
蹲在道观树下的小姑娘没说话。她的一双澄澈的眼睛微微上扬,看得人心底发颤。即便是额头上沾了汗,刘海的头发乱蓬蓬的,被对面奚落了,也不哭不闹。
望着对面好一会儿,苏糯糯摇摇头,不肯把心事说出来。
“没有。”
听见她的反驳,几个孩子趴在墙头上嬉皮笑脸,讥笑得东倒西歪。
“小傻瓜,别以为你天天开道观的大门,这水井就是你家的了。没听见大家伙说嘛,霍家黑心肠,说不准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就把你给赶了出去。”
“还有你天天种树,种出来朵花了吗?你那个破道士师父就天天教你这个?”
“就这?”
众多爷爷叔叔婶婶听了这些浑话,也瞧着这口风水宝地的水井眼馋。真要开发成了旅游景点,这得赚多少钱啊?都便宜苏糯糯那个天天外出云游的老道士师父了!
当下,有人眼热地急了,呛声争辩拉拢众人。“大家评评理,这道观可是占的我们村里地,没理由便宜一个外人。就算开发成景点,那也得经过我们全村人同意。”
“就是,老道士天天不在村里,平日都赖我们老少爷们给他看管院子,照顾水井,现在一卖地,就想把我们撇开了?全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苏糯糯仰脸,愣了好一会儿,气红了嫩乎乎的耳朵。
明明是师父好心答应村人们进来避暑,怎么在他们嘴里颠倒黑白,反倒成了他们给师父看院子?
明明不是这样的。
没想到,这些乡里算计夺财的话穿过院门,隔墙入耳,正巧落入刚刚下豪车前簇后拥众星捧月过来视察的霍黎城耳朵里。
他垂着眸,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怵得一同陪行的领导们心里直喊爹骂娘,痛骂里面的乡亲们没见过世面,合作都没谈得拢,就先哄抢着分猪肉?
哪有这么傻的!
要是霍黎城一个不痛快,吹了这门生意,他们再上哪去找这么金贵的大老板,开发这里的穷乡僻壤?
“霍总,”有领导汗湿了发鬓,急忙讪笑地上前打圆场解释,“里面乡亲们不懂事,这次合作保准不会出问题,我们亲自压着村里解决好这些小事。”
霍黎城没什么表示,脸色依然冷冰冰的,“哦?”
“对对,”领导讪笑着掏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发狠地瞪了眼下属,责怪对方没提前打点好今天的行程。
下属赶忙派人前去赶人群,在前面领路,引着霍大总裁屈尊纡贵地迈步踏上道观大门的台阶。
刚跨上三阶台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掷地有声的反驳。
一个软糯糯的小奶音,朝着墙头趴着的熊孩子和众多贪财想要瓜分道观的乡亲们,清清亮亮地正色纠正:“才不是。”
“师父是好人,霍家更是全天下第一好的大好人。”
“你们说的都不对!”
话音落地,震得整个院落都静了几秒,鸦雀无声。
突然,道观门口的霍黎城嗤笑了一声。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是好人?倒是新鲜。
他冷漠问身旁的助理,“我像是好人?”
助理:……那必然不是。
平时纵横豪门手腕毒辣、意气风发,连骨头渣都不给敌人剩,被称为活阎王的霍总裁,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第2章
传说中,京城里的霍家恶贯满盈,奸诈阴毒,全家上下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怎么到苏糯糯这个小姑娘这里,就成了全天下第一好的大好人了?
村里的叔叔爷爷长辈们被苏糯糯一个小娃娃反驳得哑口无言,又兼着想要趁着老道士不在把道观抢走卖钱的念头被当众点破,当即,所有人的脸上都抹不开面子。
苏糯糯的一席话,如同清清凉凉的井水落入了油锅里,瞬间沸腾地引起了众怨。
“你这个小娃娃懂什么?”
“苏糯糯,你舅舅平时都怎么教你的?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叔叔伯伯们比你大多少岁了,你怎么能数落长辈们的不是?”
“怪不得苏程虎总是在外面说,你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村里人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一心向着村里,反而拐着弯偏心你那个外地来的老道士师父?”
“算了算了,跟她这样的小拖油瓶没什么可讲的。”有人摇着头恶狠狠叹气,劝着旁边人,“早知道当年就不拦着苏程虎,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众人气上头,你一言我一句挤兑得厉害,苏糯糯委屈极了。面对着翻脸不认人的村里叔叔伯伯婶婶们,她的眼睛水汪汪着噙着泪,认认真真开口解释。
“我说的没错,师父好心开门迎客,允许你们进来乘凉,但是这个道观是师父的,水井也是师父的。”
“师父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为了钱,就说谎这个道观是你们的。”
“更何况,你们认识霍家吗?怎么知道外面的传言就是真的了?霍家人人都是黑心肠了?”
“我不相信。”
苏糯糯软乎乎的小奶音含着颤声,说得坚定有力。她小脸透着红,羽睫长长垂下来的样子,让一双澄澈的眼睛格外黑白分明。
“没意思,没意思,散了散了。”在井边纳凉的乡亲们被她说得没趣,也没了继续待在道观里乘凉的闲心,纷纷三三两两起身,招呼一家老小,拿着凳子马扎茶壶回家。
“强子,你个熊孩子咋又爬墙头了,赶紧下来!”隔壁邻居家的二婶脾气一上来,故意大声呵斥小儿子,拿话呛苏糯糯,“你当这里是咱家吗,心里没点数吗?人家把这个破道观当宝贝,连个水井都把得牢牢的。”
“快回去,明天别再过来玩了,省得人家把你当贼一样惦记,以为你是过来偷东西的。”
苏糯糯人小,性格又软和,一时被大人气得说不出话。
墙头上的几个熊孩子更是笑得快仰过去,全趴在墙头上“哈哈哈”。
“苏糯糯,就你把那个破道士师父当宝贝。”
“谁不知道他天天在村里神神叨叨,出去招摇撞骗,还光明正大骗人说自己出去云游,羞不羞?”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苏糯糯自小跟着老道士学习玄学岐黄之术,在她小小的心里,师父是有大本领的人。怎么能让人这样污蔑?
树下的小姑娘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见墙头上那几个孩子印堂发黑,脸上缠着看不见的阴郁黑气。
她认真低头思忖,想了好一会儿,回想起师父曾经教导过的功课。
这是什么血什么光来着?
苏糯糯软糯着声音,认真一字一句道:“不准你们说师父的坏话……快回家吧,今天可能会有危险。”
“真的。”
许是怕他们不信,苏糯糯还特意点点头,站在树下对他们加重了语气。
这郑重其事萌化了的态度,让三个趴在墙上的瓜娃子笑疯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好你个苏糯糯,敢咒我们?”
“没意思,跟一个小傻子有什么好聊的。走!我们回家去河边摸鱼去!”
三个人闹够了一挥手,准备跳下院墙,和家人汇合回家。但是谁也想不到,他们的脑袋刚从墙头上一晃消失,就听见墙外头噗噗落地,传来几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啊!!”
“我的脚扭了!”
“我的手腕断了!”
夏日下午的知了都被惊得没了声,几家慢悠悠拿着东西往回走的大人急急忙忙冲出门,一入眼就看见三个男孩满脸痛哭流涕躺在道观院墙底下断胳膊断腿的惨样。
这可当真是遭遇了危险。
遇到了血光之灾。
苏糯糯小小的身体系着一大串钥匙,哗啦哗啦声音清脆地从树下跑到道观门口,站在门缝边担心地向外张望一眼。
正好瞧到三个男孩哭哭咧咧躲在父母怀里,边疼得抽泣边告状痛哭。
“都怪苏糯糯。”
“爹不亲娘不爱!”
“她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小野货!”
父母一边下狠手打骂,一边心疼,“早就说了,让你们别和她玩,你们就是不听。她爸妈都不要她了,能是什么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