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嚣张(62)
家里事多又紧张,贺宁分身乏术也实在是抽不出精力顾全礼数。
只能拉着江询的衣袖塞了好些吃的,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弄得江询两只耳朵通红,浑身僵硬得仿佛机器人。
求救一般地看向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的康以柠。无声无息,只有两只眼睛显得格外无助和不知所措。
原先还被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弄得有些伤感,可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康以柠又忍不住笑了。
在他逐渐变得委屈的视线里走上前,拉开了自己的妈妈,低声劝道,“好啦,他知道的,都这么熟了,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伤人家的心。”
贺宁本身也不是什么情绪多外放的人,但也看不惯康以柠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
“又在胡说,”贺宁来气,“人小询对你好那是人家好,你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接受就行了?还不谢谢人家送你来。”
康以柠嘟了嘟嘴,不情愿,“那我不是也对他好吗?”
贺宁:“你还说。”
康以柠可可爱爱对她眨了眨眼,小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那我不是也对他好吗?”
贺宁:“……”
贺宁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教出这么个厚脸皮的女儿来。
正懵着,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
回头一看,江询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
见她看过来,还点了点头,“她对我挺好的。”
听见这话,康以柠颇有点‘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挤眉弄眼地对着江询比了个大拇指,表扬他今天说得好。
贺宁:“……”
贺宁羞得都没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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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这一出,江询也该走了。
三人一同出门,直到走到小区门口,贺宁都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康以柠也送回去。
身为母亲,她本能地希望自己孩子能远离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却又害怕老人情况危急随时可能离开,而见不到最后一面。
才试探性地起了个话头,康以柠就死死地抱着她的胳膊,撒泼打滚地嚷着不回去。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一点害羞的模样都没有,嚎得贺宁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更是乱作一团,只能随她。
江询不愿意耽误贺宁时间,拒绝了她要开车送他的提议。就连康以柠说要陪他去机场,也被他一句‘到时候还要我送你回来’否决了。
三个人走出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贺宁再三叮嘱了他一路小心,让他落地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江询一一应了,让她不用担心。
康以柠躲在贺宁身后,原先还挺活泼的人,此刻就像被人掐了脖子似的,一点儿声都没了。
江询和贺宁说完,视线自然转到她身上。
只见原本还好好的人,又是一副眼睛红红鼻尖红红的模样,可怜得令原先还淡定的人,也不淡定了。
心里的不舍和担忧再度被勾了出来,江询现在真是恨不得她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别露出这副仿佛要被人抛弃的表情就行。
早就习惯了江询的陪伴,康以柠粘人的属性大爆发。看着眼前的出租车,只觉得心里的肉都被人挖走了一块。
想看他,又不敢看。
磨磨蹭蹭地挨着贺宁,悄悄地抹了抹微湿的眼角。
贺宁被她抓得死紧,连回头看一看都做不到。
没想那么多的她只以为这家伙又在闹什么小别扭,还在催,“小询都要走了,还不谢谢人家送你回来?”
康以柠喉咙被悲伤哽住,别说谢了,连个声母都发不出来。
恰逢此时贺宁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康泽。
怕是医院有事,她特意避开两个孩子,走开了两步去听。
她一走,康以柠没了遮掩,彻底跟江询面对面。
莫名觉得自己的眼泪不能被他看见。
康以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控制着话里的颤音说,“你放心吧,车牌号码我已经帮你记下来了,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随便给我打点什么乱码或者标点符号,我看到了就会去救你。”
“……”
“你上飞机之前给我发消息,下飞机也给我发一个,到家了也给我发一个,时时刻刻保持联络我才知道你没被人拐了。”
“……”
“临近年关了,骗子很多,你要小心,不要跟别人走..”
她磕磕绊绊地,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只是把自己想到的都第一时间告诉他,只希望能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至于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她自己都不知道。
司机等了太久,也有点不耐烦了。
从驾驶室里探出个头来问,“小哥,还走不走啊?等下晚了高速要堵的。”
他这话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康以柠的心脏,疼得慌慌张张地就抬了头。
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不堪重负,顺着她眨眼的动作从眼角坠落,挂在肩上的发丝上消失不见。
很近的距离里,她看见江询靠了过来。
总是没个认真样的人垂着视线,食指微曲着,似触若离地擦着她的眼角。
微凉的温度像随风盘旋的蝶翅,一次一次,一点一点。
“我不跟别人走。”
“……”
他声音很轻,朦胧地带着点哄的味道。
“别哭,我会打电话。”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狗子,新年快乐
临近年关, 康泽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工作,没再两头奔波, 专心待在松城陪伴贺宁母女。
外婆的病情一直都没有起色。
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以后虽然都抢救了回来,但随着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康以柠越来越能够意识到,外婆的生命真的进入了倒计时。
而舅舅贺昭,依旧没能请到假期,回来的时间还遥遥无期。
到了年二十五这天,江询和陈悠坐上飞机飞往东京, 去和江千弘一起迎接新年,和他的18岁生日。
早在还是盛夏的时候,康以柠就曾计划过, 要怎么联合秦可宝和吴颂, 给江询一个难忘的18岁成人礼。
却不想, 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简简单单地发一份祝福, 连礼物都没来得及买。
康以柠站在病房的窗口前,看着铅灰色云层里的浅薄日光, 难以喘息。
随着年关一天天逼近, 康泽手机响起的频率也越来越密。康以柠一开始还以为是来年工作的事情还没敲定,还曾抱怨过几句不让人安生等话。
直到有一回她去打水回来, 无意间听到了康泽对着电话发脾气,说‘今年就要在松城过年不回去’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爷爷康至谦那边的电话。
她站在角落里听完了他的整通电话, 听到他从愤怒一直到疲惫的麻木,一遍一遍地重复‘走不开’的时候,才忽然发觉, 她爸爸好像老了一点。
电话声就这么一直响到年二十九晚上。
贺宁看到好几次康泽黑脸,也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温声劝他回去。
但康泽说什么都不同意,只说不回,不用管他们。
贺宁又劝了两句,目光里皆是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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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注定是过不好的。
虽然贺宁强打着精神张罗了一桌饭菜,也把外公接回了家,但医院里不能长时间没人,她和康泽只能轮流着吃。
一顿饭吃得跟打仗似的,每个人都食不知味。
康以柠忍着酸楚,在饭桌上极尽全力地逗着外公开心,只想着哄着老人多吃一点。
外公不忍拂了她的心意,配合地笑了好几回,家里才总算有了点人气。
吃完饭以后,外公照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进康以柠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道,“过年了,柠柠要好好长大,好好学习,以后赚大钱孝顺你爸爸妈妈,一家人都好好地..”
外公没怎么上过学,每年说出的话都差不多。
就在康以柠想点头说好的时候,停顿了好一会儿的外公忽然又补了一句,“都要平平安安的。”
嗓音嘶哑而苍老,还有一点特殊的口音,瞬间就戳了她的心。
险些又没出息地要哭。
借口要洗澡换新衣服地躲回了房间,她捏着口袋里的红包,想着往年里的这个时候,她虽然不能陪在老人身边,但透过视频都能感受到大家的幸福和快乐,久久都不能释怀。
楼下有人断断续续地放着鞭炮,炸天的响动伴着小孩儿兴奋的尖叫,即便隔着玻璃依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