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恐怕要让周总失望了。”
言外之意,就是拒绝。
周廷郁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却还是说:“阮设计师不用这么快给我回复。”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阮西棠不好当面给他下脸子。
女人转而掸了掸自己的手,一双澄净的眉眼没有什么感情地看着对面的人说:“好。不过,我还是建议周总可以试着找一找其他的设计师。”
周廷郁勉强地笑了笑。
后面,他又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往联姻这方面引。
阮西棠不太看得上他这种心思,一一打了回去,就是不接茬。
周廷郁见状,只好开门见山。
话还没出口,只喊了个“阮设计师。”
助理先急急忙忙地从门外进来,覆在周廷郁耳边讲了什么。
阮西棠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对方的脸清晰可见地青白了。
果不其然,助理说完情况后,周廷郁紧接着看向阮西棠,眼里还有点异样的情绪。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事情要处理。”周廷郁依旧端正自持,只有话里藏着几分焦虑。
阮西棠回以体谅的微笑,说了几句场面话,成功送走了周廷郁。
她一个人其实吃得更自在。
这顿饭是周廷郁请客。
吃完以后,差不多快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了。
阮西棠还记着要去顾氏报道的事,所以没有耽搁地开了自己的车上路。
这家意大利餐厅开在商业街附近,到顾氏集团只要转过几个红绿灯路口就好。
只是,在某个大道上,阮西棠正开得好好的,后面突然冲出来一辆车换道。
幸好她即使转了方向盘,把车子开到最右边的护栏旁边,才免去了一场擦碰。
阮西棠把车停到一边,两只手抵在太阳穴的地方,本意是想缓一缓心态。
她被吓到了。
蓦地,有什么想法猛地抬头,又涣散。
阮西棠还来不及抓住那点不对劲,她神色一凛。
她觉得她有必要找人好好问一问。
这一出小插曲,成功地让阮西棠迟到了。
彼时,阮西棠站在顾泽承的办公室里,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只一双眼眸晦暗,带着无可估量的危险。
寂静被打破的瞬间,终是顾泽承先开了口。
男人不得劲地看向阮西棠,似笑非笑地问“吃饭还吃得高兴吗?”
“周廷郁是你叫走的。”阮西棠眼眸狭长一分,“你派人盯着我?”
顾泽承长腿抵开办公椅,大步走过来,“我是怕你吃亏。”
“他能找你说什么?不就是联姻。”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跟泼了盆醋似的。
“周家现在夺权夺得昏天黑地,阮西棠你别跟我说你要去凑这个热闹。”
顾泽承视线里带着强势,紧紧裹住眼前的阮西棠,把人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
他扯了扯领带,吐出一口浊气,压着自己的脾气,又说:“我让你好好想想,你就是这么想的?”
“差不多。”阮西棠若有所思片刻,没心没肺地认下了。
“顾泽承你也是世家子弟。于我们而言,婚姻要找的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既然要找合作伙伴,为什么舍近求远?”顾泽承拉起她的手,追着她问。
“阮西棠,周家有的顾氏也有,还有周廷郁这个人,我比他不知道好了多少。”
顾泽承较真得很,非要跟她好好掰扯。
阮西棠听着,讳莫如深。
“而且,我还爱你,阮西棠。”男人俯身,将视线与她持平,按住阮西棠两边的手,声线动情。
“不行。”女人一口回绝,她眼神不惧,直面顾泽承的阴冷。“就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我不会选择你。”
“你爱我,可以倾其所有,可是,你之前不爱我的时候呢?步步紧逼,半点不会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而手下留情。”
阮西棠唇畔牵起凉薄的弧度,苦笑中勾起一点不为人知的忧伤。
爱是会消失的啊。
顾泽承这个人说在意未必是真的在意,可是一旦不在意,他能做的比谁都狠。
阮西棠不想承担这些风险。
顾泽承抬手擦了擦她的嘴角,那点笑太刺眼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男人低声询问,把头又低下一点。
阮西棠直言不讳,“是。”
“好。”
顾泽承回身站直,在阮西棠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睑高深地抬起,盯着某处。
他懂了。
一天过去,天色渐变沉入深夜。
阮家的别墅里。
唐老爷子还没有睡。体力不济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阮西棠在门外捏了捏自己的手链,下定决心后终是敲了敲门。
“外公,是我。”女人的声音清浅,很有辨别度。
“进来吧。”唐老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平稳了几下急促的呼吸,才说。
阮西棠开门进来,站着,没有坐。
她抿了抿唇,在老爷子探问的目光下,把心里的话宣之于口了。
“外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譬如说,车祸的事。
唐老爷子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手扶了扶沙发,看着阮西棠说:“是有。”
闻言。
阮西棠身形一顿。
唐老爷子抹了把脸,有些悲伤地说:“外公可能陪不了我们西棠多久了。”
他下午的时候去了贺老爷子那里,看了个诊,值得到贺老爷子不忍明说地几个字:“积郁成疾,风前残烛。”
“外公…”女人呼吸不畅,她把那几个字一个个地拆开,满目的狼藉和不敢置信。
“你是不是要…”死了。
唐老爷子在她湿漉漉的眼光中,认命般地点了下头。“外公老了。”
阮西棠不由想到,那天,她见到外公时,也觉得他老了许多。
阮西棠急忙走过来,蹲在他身边,无措又慌乱,以至于口不择言。
“那你可不可以不死啊?”她喃喃着,声音染了哀求。
唐老爷子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外公都九十多岁了,怎么会不死。”
阮西棠淡淡的唇色带了颤抖,眼前氤氲了水汽,“那…那我怎么办…”
唐老爷子一下一下慈爱的抚过小姑娘的头发,“西棠应该好好活下去,要快乐,也要幸福。”
阮西棠反驳地摇头,快要哭了。“你不在了,我就不会幸福了。”
“怎么会,外公还有一两年的时候,我还想看着我们西棠嫁人呢。”唐老爷子拍拍她的头,安抚道。
“不嫁人也没事,只要西棠过得快乐就好。这样,外公以后去找你妈妈的时候能对她有个交代。”
唐老爷子轻轻哄着她。
阮西棠摩挲着他的另一只手,不舍得放开。
“我会嫁人的。不是为了外公,是为了我自己。那你”
“那你等等我,好不好?至少要看到我嫁人的。”
她呼吸一紧一紧的,努力把要跑出来眼眶的东西收回去。
唐老爷子脸贴着她的脑袋,“会的。”
那一夜,阮西棠没有睡好。
阮西棠害怕死亡,她曾经见证过它的残忍无状,只是在十多年后的今天,它批上了虚伪的外衣,多跟自己打了个招呼。
阮西棠今天到阮氏的时候,脸色很明显带了疲惫严肃。
以至于于璐都不敢多说话。
“阮总监,新闻工作室的人托我转达,关于昨天说好要放出去的消息,被顾总给拦下了。”
阮西棠拿笔的手一紧,脸色着实不好。
“我知道了。”
于璐瞄了瞄,“那我下去了。”
门被关上后,阮西棠扔了手里的笔,只觉得烦闷又难受。
*
另一边。
顾氏本家里,唐老爷子和顾老爷子一边半晒着阳光,一边下棋。
顾老爷子伸出头看了看跪着的人,想求个情:“我孙子已经跪三个小时了。”
“又不是我叫他跪的。”唐老爷子打着马虎眼,又下了一子。
顾老爷子扬了扬脖子,“那你总得把人叫过来吧,不然他不是白跪了。”
“你再赢我一盘,我就叫。”唐老爷子沉思片刻说。
顾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行吧。”
“你别耍赖。”
迫近中午时,阮西棠才接到了唐老爷子的电话被叫到顾家。
管家领她走到庭院。
远远的,阮西棠就眼尖地看到顾泽承端身直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