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如故(29)
结束后,数学A班出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三,教官拉着他们几个合了张影,阳光下,她站在周嘉成旁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她就这样,一点点地向周嘉成靠近,也一点点加深这种因靠近而带来的喜悦。
她和他参加同样的社团,报名同样的活动,总想着有一天他会弄不明白:沈苏希,怎么哪儿都有你?
然而事实上,不管她怎么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周嘉成却是从来没注意过她。她知道他忙,忙着参加各类竞赛,忙着帮老师做课题,一有空不是在篮球场就是在图书馆。她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以至于连室友都经常笑她,把这些信息卖给学姐学妹,就能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只不过,她的第一桶金还没有赚到,这些信息却没了价值。那一年外院的文艺汇演上,主持人说完闭幕词刚准备下场,所有的灯光却全部熄灭,一时间,音乐响起,追光灯拢成一簇,照亮了最中间那道窈窕的身影。
玫瑰,烟火,还有简短而动人的告白。
周嘉成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去,宣示了对外院院花的主权。
女主持的眼眶里有惊讶,激动,还有遮不住的喜悦,而沈苏希站在台下,心口却是一阵阵酸楚。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都那么忙了,还有时间来谈恋爱。她更想不通,他对那个女生到底是喜欢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这样大张旗鼓,准备了如此华而不实却又浪漫至极的求爱场面。
那一晚,室友们对那一幕意犹未尽,回到寝室还颇有兴致地讨论。一个说肥水流了外人田,数学系的女生都该反思反思,一个说自古才子配佳人,别人的故事羡慕羡慕也就算了。另一个则是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说这两人其实早就在一块了,就是因为都有事情忙才不至于整天黏着。要不然,就凭班长的条件,怎么可能快要毕业了还单身。
说到最后,其中一个问沈苏希,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班长低调就让你保守秘密?
她讷讷地应了,不想再听下去,洗了把脸出了寝室。
是他低调,也是她蠢。
离开寝室楼,她像是要寻求疏解似的,学着电视里那样,打的打到了酒吧街。她选了一家没那么闹腾的酒吧,掏空钱包,点了一杯昂贵的酒,凝视许久却又不敢喝,趴在吧台上听不远处的女人唱歌。
那是一首悲伤的情歌,曲调婉转,如泣如诉。唱到后来,有人不满意了,提议说换一首,那女歌手嗓音一听,把话筒关了,背着吉他当场就走。
沈苏希看愣了,那些客人也莫名其妙,直到老板出来缓和气氛,道歉说这姑娘新签的,刚失恋,脾气爆,别跟她一般见识。
沈苏希喝了口酒,呛得声音发颤。
原来这个世界上失恋的人不只自己一个,脾气爆的人失恋了,反而喜欢唱伤感的情歌。
所以人是不是都有两面,一面遭受伤害,另一面则学会疏解和自卫。
她把酒喝完,走出去时望着暗黑一片的夜空,无奈地想,她和那个女歌手到底是不同的——自己哪里来的失恋呢?不过是唱了好几年的独角戏,终于到了落幕的这一天。
。
沈苏希从梦里哭醒,怔怔地睁眼,先是看见一盏海豚形状的灯,再往下,是一个闹钟,指针指向四点,还没到天亮的时候。
她抽了张纸巾,拭去眼角的泪水,仿佛在擦流理台上的油渍。这让她感到恶心,于是很快地把那一层薄薄的感伤给抹灭了。她有些气愤,心想是不是连房间也有脾气,她不过是很久没过来睡,这床就让她做梦,还是无比真实的那种,像把回忆串成线,让她神经紧绷不得安稳。
她呆坐了几分钟,而后下床出了房间。
昨晚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陆渭移到二楼的主卧。此时此刻,她推开他的房门,开了盏小灯,看见床上起伏的轮廓,轻叹了气。
还好,人还在,这表示她不是在做梦。
陆渭的身子忽然动了动,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他略显扭曲的脸,像是在经受某种折磨。她忽然觉得解气,谁让他纵欲过度不知节制,还借酒行凶来着。
想到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
沈苏希恨恨地在他眉峰掐了一把,见他皱得越发深了,才略显孩子气地收回了手。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敢大胆地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连睡觉都无法放松,白天的他,得有多辛苦。
她关了灯,走出他的房间,脑海里却闪过他吻下来的那一刻。
她庆幸自己别过了头。
否则,她不仅无法面对他,也无法面对现在的自己。
第20章 二十 越界
陆渭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宿醉带来的副作用让他下楼的动作也有些迟缓。他揉着眉心,走到一半又重新上去,视线落到某扇紧闭的门上时,脑海里似乎闪过某些片段。然而只是一瞬,它们便分崩离析,零乱得再也没了影。
他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门铃响。这个点来找他的人很少,他走过去开了门,竟然是沈苏希。
“你醒了?看来我时间掐得正准。”她拎着两大包东西进来,“我去了趟超市,给你买了些吃的。”
“你怎么会过来?”
“睡糊涂了吧你,我昨晚就没走。”沈苏希见他犯迷糊:“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陆渭给自己倒了杯水,像在回忆:“我和梁超去了酒吧,后来喝得差不多了,让他叫你过来。”
“嗯。”沈苏希点头,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又一件一件地塞进冰箱,“之后呢?”
“你把我送到家,在厨房里呆了一会儿。”
“嗯。”
“你好像煮了碗面。”
“……嗯。”沈苏希关上冰箱门。
陆渭顿住,盯住她的脸,然而她并没有看他。
他反问:“还有吗?”
“没了。”沈苏希像是舒了口气。
“面呢?”
“……我倒了。”沈苏希拎着另外一个袋子进了厨房,却在套好围裙后又走了出来,她目光灼灼,语气加重:“陆渭,我发现你一喝醉就记不住重要的东西。”
陆渭:“比如说?”
沈苏希眸光一转,半个你字噎在唇间,接下去的话却成了质问:“去酒吧之前,你去了哪儿?”
“……”他肯定她打算说的不是这句。
“你别打算蒙混过关,你父亲病了对不对,从那次宴会后就住了院,前几天还被查出了胶质瘤?”
“谁跟你说的?”陆渭心思陡转,不满的情绪很快掩盖了那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是梁超?”
“他只跟我提了医院,其余的事是我直接问的陆总。”
“你倒是愿意和他接触。”
“你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和你没关系。”
“那你呢?和你有关系吗?”
陆渭把杯子用力地往桌面上一放,这是动怒的前兆。他不习惯和她讨论这些事,这只会让他感觉到某种被戳穿的痛苦。
沈苏希没有错过他神情的变化,但一想起陆泾的话,她就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你的父亲,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非要多管闲事?”
“我这怎么叫多管闲事!”长辈的身体状况出问题,作为晚辈的心里总归不太舒服,更何况,上次宴会闹得不愉快也有她的责任,“我要是知道这事困扰你这么久,我就……”
“你就怎样?”陆渭低哼一声,“你就不会摆脸色给我看,而是照顾我的情绪替我分担工作对吗?沈苏希,请你弄清楚,我们这段时间的矛盾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所以,别用抱歉的语气和我说话,你没做错什么。”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正面谈到彼此关系的反常,然而听他的语气,沈苏希竟有种莫名的委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一码归一码,我们之间的事可以以后再谈,至于你父亲的事……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他。”
“你说什么?”
“梁超说你之前联系过脑科专家,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得见他一面。”
“沈苏希!”陆渭被她的论调弄得很恼火。
“陆渭,我先做饭,而你最好去洗个澡,十一点半我们准时出发。”沈苏希瞧也不瞧他,径自转身去了厨房。若是想中断这次争执,唯一的办法就是摆出比他更强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