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我们走的路不同。”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为各种项目奔波,谈的是百万千万的生意,而我只会去记你妈妈说了什么,我妈妈说了什么,为几千几万块钱伤脑筋。”
傅绍恒皱眉:“我们之前也是这样的,哪怕我们都忙,工作也没交集,不是吗?”
“所以你要维持现状,还是希望做出改变?”
傅绍恒说:“我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我难道回家也要跟你谈工作?”
“但我对你离开家以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相信我,你不会对那些事情感兴趣的。”
“那人呢?你也保证我不会对她们感兴趣?”
“什么人?”他隐隐觉出不对劲,“你对谁感兴趣?”
“没有谁,”最可怕的就在这里,她竟然叫不出除了苏澈之外的任何一个名字,“你从来没有想过让我进入的圈子,而你的生活大部分都被圈子占据,我对你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傅绍恒发现今晚的她很反常:“是你喝酒了还是我喝酒了,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句听不懂,什么无足轻重,我们是夫妻,夫妻对于彼此是无足轻重的吗?”
“那我刚才说的那些事,你有一件在乎吗?”
傅绍恒心想他一定是饿昏头了,否则为什么她说的那些一句都想不起来,什么结婚照、奶奶,六千块钱?他没应,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丁念却气得转身就走。他连忙拉住她:“又怎么了?能不能先让我把面吃完?”
她挣开,他起身:“好了好了,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
“你不知道说什么对不起。”
“我不想你生气可以吗?我想让你好好说话可以吗?”他也来了点火,“我好不容易让那些要跟我作对的人吃了瘪,高高兴兴地回家来,你却肚子疼,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哪里做错了你不能直接告诉我?”
“你不是觉得你没错吗?”
“是,但如果你说我有,那我先认错,可以吗?”
“你觉得我是无理取闹的人吗?”
“……”傅绍恒头疼,“你不是一直很理智的吗?为什么今天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因为我发现我们的交流有问题。分开这么多天,你的合作伙伴可以打连环电话,而我们只能发信息。你关心你的手机甚过关心我,你为了工作甚至可以忽略我的感受。”
傅绍恒冤枉,想解释,却见她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傅绍恒,我知道你累,我也不想跟你吵架,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我可以自己做,有些事,我想和你一起做。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傅绍恒板着脸,思索许久:“你的意思是,你生气是因为……”
“才不是!”话音未落,只听他闷哼一声,是丁念狠狠踩了他一脚。
第60章 连翘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说了太多次,脸都红透了。
白天无法更新,还有最后几章,每晚九点二十六分,与大家不见不散。
丁念想把今晚的失态归咎于内分泌水平,但一想到傅绍恒那张吃瘪的脸,她竟然感到痛快,只好承认她是在发泄。
发泄的后果是冲动打败理智。她饿着肚子折回房间,到了半夜只能被迫醒来。和几个小时前一样,另一边床还是空的,这让她的疼痛好像转移了地方,心上钝疼得如同铁锈被一点点刮开。她辗转反侧,起身出去,外面黑暗一片,只有书房漏出一道明亮的光缝。她犹豫着推开门,傅绍恒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温度那么低,他就套了件短袖。电脑关着,桌前敞着本书,刚翻到正文页,右下角却有了两道折痕,不知是上次做的印记,还是这回又加上的休止符。
丁念看了眼文题,把书合上,封面中央有鎏金字印:《王安石全集》。这让她心中一动,刚刚还坚硬如铁的一角,蓦地软了下来。
她叫醒他,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
“回去睡。在这会着凉。”
“不会。”他回神,看了眼手表,又看她,“你怎么醒了?”
“我饿了,找点东西吃。”
“我去做。”他答应着,快步走到厨房,丁念跟过去,见他笨拙地开火,烧水,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差点掉到地上,实在忍不下去:“行了,我来吧。”
“我来。”他刚才把两碗面都吃完了,肚子撑,脑袋也有点懵。丁念阻止他的动作,“真的算了,我吃饺子。”
傅绍恒便从速冻柜里拿了一袋素馅的。水开下锅,很快煮好,丁念也顺从地坐下解决。二十五岁以后她就戒掉了吃夜宵的习惯,傅绍恒煮得多,她吃不下,剩下的半盘便放回冰箱。等她收拾好回房洗漱,某人已经躺在床上,她走到另一边,刚睡下就听他问:“不生气了?”
“谁说的。”
“你刚才来找我。”
“路过而已。我要是不叫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在书房待一夜?”
“没有,我想等你睡了再回来,结果看了几页书就困了。”
“你看的是目录。”
“所以更无趣。”他打哈欠,“全是古文,字又小,看得我眼花。”
“那你应该找个拼音注释版的,再加彩色插页。”
傅绍恒听出她的揶揄:“你尽管笑吧,反正我看不进去。家里空有一个老师,也不教书,只知道让我自学。”
“……”丁念关灯,“又没人要你学。”
“是没人要我学,可是我不学,你在气什么我都不知道。”他想起她给他的一脚,她脸上的失望和愤怒让他感到挫败,而他想了很久才想出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我承认,我陪你的时间太少,没有和你一起去处理具体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这也是你从《王安石全集》上学到的?”
“我没那么本事。”他闭着眼,语气松松垮垮的,“我看你都把它翻厚了,可我看了只想睡觉。你喜欢的东西,我接触不了,这种感觉很难受,将心比心,当你试图去了解我而被我拒绝,你也一定很不舒服。”
这回换丁念不作声了。
“我不是个好学生,丁念。我习惯了发号施令,很少去猜别人的心思。如果说刚开始那几年我没坐到这个位置,我还会用心去经营关系,但现在,我身边的一切都几乎可以用金钱置换,那么,我就懒得动脑,而只会用利益去绑定人和事,至于虚心请教,静心学习……坦白说,我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他叹口气,往她这边靠,却没碰到她,“这些天,你独自面对我的父母,独自回家,独自管理你的房子,而我什么都没有参与,甚至,我连听你分享的耐心都没有……你说得对,我是忽略了你的感受。那,我从现在开始改,还来不来得及?”
丁念鼻子发酸:“你现在是对我让步?”
“我在向你道歉。”
“就因为我们吵了一架,你就突然开窍了?”
“我只是思考了我们为什么会吵架,现在在寻求补救的办法。”
“你害怕吵架。”
“我不怕,我怕吵了不和好。”他默然,随即紧紧拥住她,“以后我会尽量避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但你也要答应我,我们可以吵,但绝不能过夜。”
“如果我做不到呢?我不知道我们下次会因为什么吵,如果是无法调和的矛盾,那怎么办?”
“不可能,只要你有话直说,任何矛盾都可以解决。不管你是要维持现状,还是要做出改变,我都会配合。”他贴近,从背后拥住她,“这周周末,我们去你的新房,到时候你要给我一把钥匙,看完房子我们再去家具城,不去老宅,一天的时间够我们逛了。”
他说完,丁念没有立刻回应。他等着等着,自己先沉沉睡去,而丁念,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
傅绍恒说到做到,这周周末果然陪她去了家具城。丁念按理应该开心,但真到了地方,兴致却渐渐淡下来,她很冷静地挑了套湖蓝色的沙发,再选了两张床,几套桌椅,两个多小时就全部搞定。刷卡时,她用了傅绍恒的那张,第二天,服务点将家具配送上门,她又花了一天时间打理,环顾四周,竟真的看出了点家的味道。
想当初她甚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如今梦想成真,她却隐约有些惆怅:一段新生活的开始总预示着旧生活的结束,而她似乎并没有必然要丧失的东西,这显然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