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捧着纸杯,眼睫小幅度的颤抖着。
陆知秋垂下眼,小姑娘低着头,几缕发丝黏在额头,白净的小脸上有几道泪痕,唇角控制不住地下坠,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
半晌,男人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余念吸了吸鼻子,抬起头。
陆知秋弯腰,缓缓蹲下,抬起头,与她平视。
“念念乖,听话,”他看着她,“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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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最后还是和陆知秋回了家。
到家已是凌晨两点,她哭了一晚上,整个人困的不行,简单洗漱一番,直接上床睡觉了。
这天晚上,余念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陆知秋。
梦到两人相遇时,她已经成年了。
十八岁,是一个适合表达爱意的年纪。
梦里的她终于和陆知秋表白了,但没有成功。
她梦见男人说:“念念,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小孩子。”
余念惊醒了。
从床上坐起,拉开窗帘,天光大亮。
她看了眼手机,中午十二点,她睡了整整十个小时。
洗漱完毕,余念下楼吃饭,从阿姨口中得知陆知秋不在家。
应该是去白夜堂了。
吃完饭,余念回房收拾行李,她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书,只有衣柜里的几件衣服。
拉开衣柜,余念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一件西装外套——是上次酒会,陆知秋递给她取暖的。
衣服上有凛冽的薄荷气息,少女抱着衣服,闻着熟悉的味道,唇角不自觉勾起,又迅速放平。
她垂下眼,随手翻看西装的领标——
西装出自某国际设计师之手,全手工制作,单件价格在六位数以上。
余念:“……”
她打消了把衣服带回去做纪念的想法。
……还是还给人家吧。
直接把外套放沙发上有些不礼貌,余念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亲手把衣服还回去。
顺便好好和他道个别。
毕竟收留了她这么久,对她也极好。
她没有道理不郑重说一声“谢谢”。
余念打电话给老刘,让他送她去白夜堂。
窗外掠过熟悉的街景,离白夜堂还有一个街道时,余念说:“停车。”
“小姐,”老刘回过头,“咱们还没到呢。”
余念打开车门:“这段路,我走过去就好。”
——因为以后不会再来了,想最后好好看一眼。
白夜堂临近黄浦江,街边全是装潢精致的餐厅,男男女女衣着得体,有说有笑,举止十分亲密。
余念顺着街道往前走,在路过某家法餐厅时,脚步一顿。
她抬起头,看见陆知秋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
而他的对面,坐着个女人。
女人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生的很漂亮,还有些眼熟。
……大概美人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吧。
只见女人与陆知秋碰了个杯,随后将酒一饮而尽,下巴抬着时下颚线流畅漂亮。
喝完酒,女人捧着脸,笑着和陆知秋说话。
男人只是微笑,静静地听着,极有耐心的模样。
还抬手重新替她倒了杯酒。
“……”
余念忍不住撇开目光。
装着西装的纸袋掉到地上,“啪嗒”一声,少女猛的惊醒。
慌忙将纸袋捡起,她生怕被两人发现,转身顺着原路跑回。
老刘还等在原地,见余念拉开门,吃了一惊:“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哥哥不在白夜堂,”余念关上门,声音有些颤抖,“刘叔,送我回去,我要收拾行李。”
老刘一愣:“可是老太太明天才回来……”
“我今天就搬走,住在酒店。”小姑娘语速很快,斩钉截铁道。
-
和阮安安吃完饭,陆知秋回到家,恰逢余念拖着行李箱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余念先反应过来,别开眼:“哥哥,我要走了。”
小姑娘眼眶有点儿红,显然是刚哭过,陆知秋一怔,挡在出口:“常爷爷不是明天回来吗?”
“我知道,”余念低着头,试图绕过他,“外婆给我打钱了,我已经找好酒店了。”
末了,怕男人不同意似的,她加上一句:“五星级,有保安24小时看守,很安全的。”
陆知秋磨了磨牙,莫名冒出一股躁意。
他问:“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
余念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指向玄关:“哥哥,衣服我放那了。”
陆知秋认出那是自己的衣服,折叠的很整齐,旁边放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是手写的,少女的字迹很漂亮——
【谢谢哥哥这段时间的照顾,哥哥再见——余念】
落款旁还有一小片水渍,将笔墨晕开了些,显得格外突兀。
陆知秋看着小卡片,沉默了一会:“真要走?”
余念点头:“……嗯。”
陆知秋说:“酒店在哪,我送你过去。”
余念不好再拒绝,只得跟着男人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偶尔有冰冷的导航声响起。
到了酒店,有门童过来搬行李。
陆知秋侧过头,看着余念:“照顾好自己,以后如果还想回来哥哥这,随时欢迎。”
余念点点头:“好。”
过了会,她抬起眼,与他对视:“哥哥,我能抱你一下吗?”
陆知秋顿了顿:“……可以。”
男人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将少女揽到怀里。
余念靠在他肩头,半晌,忽的笑了。
像是在与曾经的自己和解。
她直起身,离开男人的怀抱。
拉开车门,她跳下车,冲他挥挥手:“哥哥,再见。”
说罢,跟在门童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了楼,余念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本作业。
书有点多,她拿不动,“啪”一声轻响,一本小本子掉到地上。
余念将书放到床上,俯身捡起小本子。
翻开扉页,密密麻麻的小字映入眼帘,翻来覆去,只有“陆知秋”三个字。
她将本子翻到最后,上边用红笔写了一句:我要和陆知秋在一起。
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余念盯着爱心看了很久,半晌,一滴眼泪砸了下来。
爱心被眼泪浸湿,很快晕染开,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就和她的心一样。
少女捧着本子,保持这个动作,沉默了很久。
直到窗外夜幕降临,她才抬起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她最后看了那句话一眼,合上本子,将它重新塞回行李箱。
有些东西,如果忘不掉,那就好好保存。
至少很多年后提起来。
她还能笑着说。
原来我曾经,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
接下来几天过的很平静,余念去机场接了外公外婆,拖着行李住进常家庄园,常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没有夜不归宿的父亲,没有明争暗斗的后母,余念觉得一切都好。
除了时不时想起那个人。
陆知秋会问她有没有接到外公外婆,有没有安全到家,平时有没有早睡早起,晚上有没有熬夜打游戏……余念每条都回,但都只回一个字。
有时是“嗯”,有时是“哦”,单调又无趣。
她开始疏远陆知秋,减少和他的联系,除了必要的问候,两人不再有什么联系。
连微信备注,她也规规矩矩改成了【哥哥】。
假期最后一天,余念陪外婆在阳台赏景,老太太突然说:“这段时间知秋照顾你不少,记得找个时间请他吃饭。”
余念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还衣服那天,陆知秋冲女人微笑的模样。
外边阳光很大,压在眼皮上,她突然有些抬不起眼。
小姑娘半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外婆,你们替我请吧。”
“我高三了,没什么时间出来吃闲饭,”她声音很轻,“而且我不太会社交,怕礼数上做的不全……还是您替我和知秋哥哥说声谢谢吧。”
假期结束,陈柏校在班上宣布学校的尖子生集训计划——年纪前一百的学生早晚参加集训,吃住全在学校,时间持续到学期结束,大家自愿报名。
余念是班里第一个举手的学生。
集训相当于住校,住校生不允许带手机,余念索性与外界断了联系,专心在学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