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浔瞄了一眼女人的外貌特征——身材倒是并不欧美系那一挂,脸称得上清爽娇媚,化妆加持下姿色也不过勉强六分。女人也看到了文浔,显然她是知道文浔身份的,眼里充满了轻慢和嘲讽。
文浔的视线移开,示意了一眼梅姨。
下一秒,半个家里都响起了梅姨拔高了一个八度的吼叫——
“文浔!我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才把你放进来的!你居然做梦想要住回来!?开什么玩笑呢!这家里的女主人早就姓卢不姓施了!”
“不管怎样……这里是我在江城的家啊……”
文浔拎着箱子,泫然若泣。
“那也不行!没有太太的首肯谁也不可以住进来!只此一次!以后你不可以再来文家!走走走,给我走!”梅姨生气的佯装推了一把文浔。
文浔低头去擦眼泪,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噎着离开。
她的身后,梅姨还在骂骂咧咧:“你们听着,以后除了先生和太太,谁也不可以让她进来!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听到没有!”
佣人们被梅姨这么一吼,都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还愣着做什么,”梅姨看到文浔恋恋不舍的左顾右盼,“再不快点走我让保安来轰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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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里坐定,文浔没有急着离开。
她打开了梅姨给的小箱子,果不其然,里头除了相册之外,最底下的还压着一个厚厚的文件。里头居然是几家文化传媒公司和文玩铺的经营执照、法人资料原件以及母亲遗留在文家的身份资料护照等个人信息。
看来,梅姨早在文将益行动之前就把自己能接触到的资料提前保存好。只是鉴于分居这件事对施秋染打击太大,梅姨不放心把东西交给精神不稳定的施秋染,只能默默收好,等着文浔回来交到她手上。
这些资料帮文浔争取到了一小部分必要的资本和时间,但是最关键的东西依然不这里头。
文浔的外公施唯恩是上个世纪蜚声国际的爱国古玩收藏大家。独生女儿嫁给文将益之前,施唯恩似乎看透了文将益唯利是图,薄情寡义的本质,所以在出资入股文氏之前,曾经用几份天价保单把给施秋染的嫁妆隔离开来。
保单的存在明确的划分了婚前财产,若将来文氏发展壮大,两人有婚变,施秋染婚前的嫁妆是保底可以收回的。而婚后的部分也可以基于保单的金额进行利益划分。
外公高瞻远瞩成了文浔现在最重要的救命稻草,文浔需要拿到那些原件并且由母亲以财产受损为由提出上诉。
一切看似有了希望,只是文浔的面前还有两座大山要翻越。她启动了引擎,向江城“如安疗养院”开去。
文浔的车子到疗养院,时值午餐时间。
母亲的单人间在顶楼,文浔出电梯,老远就听到了护工无奈的声音:“施秋染,你已经三顿不吃了,你再不配合我让人打电话给你家里人了啊!”
母亲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护工一声轻呼,紧接着就是碗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
文浔心脏一紧,立刻冲进了病房。
施秋染正在专心致志的描眉毛,护工劝她吃东西她充耳不闻,反而是把一整瓶的粉底液打到了汤碗里。桌上一片狼藉。
护工皱着眉头想要骂却也只能生生忍着——文浔出的护理价格是这里平均价格的十倍。看在钱的份上,这里没有给她坏脸色看。
“帮忙再换一份套餐来,谢谢。”
护工一扭头看到文浔站在门口,脸上马上溢出了笑:“哎呀,是文小姐,请进请进。你怎么又来啦,施女士在我们这里过得挺好的……”
三天不到来了两次,这女人也盯的太紧了吧。
文浔深谙疗养院之道——想要这里的人对母亲尽心尽责,给钱到位是一回事,人来的勤快是另一回事。否则以母亲的精神状态,受了欺负冷落也未必讲得清楚。
“我知道你们照顾的好。”文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包,“天气冷,给阿姨买点护手霜润肤露。”
护工看到了红包,哪里还敢有怨气,乐呵呵的接了下来,千恩万谢的收拾好了桌面去给施秋染重新打饭。
文浔把外套脱了下来,放下了包,坐在了母亲身边。
施秋染专心致志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有些嗔怪:“给佣人小费做什么,用的不好炒掉就好了呀。”
施秋染被人照顾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是大小姐的做派。哪怕处境落魄,她养尊处优的过往也让她形成了一种自我欺骗的惯性思维。
仿佛,这里还是文家大院,周遭的护工还是家里的佣人。
文浔常想,若是她那一年没有在睡了靳砚之以后远走他乡独自打拼,或许现在也和母亲一样,依然保留着少女一样的不谙世事。
只是这种天真,不知是福是祸。
文浔鼻子一酸,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梳子,起身给她细细的梳头。
施秋染虽然脑子不是很清楚,母女连心,也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她在镜子里看了一眼文浔,伸手按住了女儿。
“怎么啦,和你爸爸吵架啦。”
施秋染不知道文将益锒铛入狱的事情。
“不是……”文浔摇摇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妈,我要结婚了”这几个字。
她必须说,也必须得到母亲的支持。可她甚至想象不出施秋染在得知这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放在这里,我端进去就好。”门口传来了年轻男人的声音。
文浔施秋染同时看过去,站在门口,接过护工手里食物的人,是靳砚之。
第11章 我不会用终身大事开玩笑
护工仰着头看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一双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男人玉树临风,清隽高瘦,全身透着一股子矜贵气息。
护工看看屋内的文浔再看看靳砚之,突然get到了两人的般配,乐呵呵的冲着施秋染说道:“施女士啊,这是你女婿吧!你真有好福气啊,女儿女婿一起来看望您!”
靳砚之微微弯了弯嘴角,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文浔率先脸红了起来。
施秋染起身,她自然还认得靳砚之。
“今天是什么日子?砚之怎么来看阿姨啦,请进请进。”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嘴里还嘀咕着:“咦,我家的天鹅绒沙发摆哪儿了?”
疗养院的单人间里都是简单的桌椅。和施秋染最喜欢那些繁复名贵的家具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那些家具是她的面子,也支撑着她贵族的里子,一下没了,施秋染好似整个人被狠狠敲了一下,大梦初醒。
文浔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家母亲皱着眉头原地打转的样子,红着眼眶扶她坐下:“你忘了天鹅绒要定期清理了。我让佣人拿出去打理了,过几天搬回来。”
连哄带骗,施秋染情绪稳定了一些,她将信将疑的看着女儿:“可是砚之来了,家里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靳砚之看着施秋染,体恤的笑了笑:“施阿姨,这里很好,我没关系。这是给您带来的点心。”
点心是雍福斋的桂花糕和杏仁酥,新鲜出炉的。江城这一家百年老字号,一周只开张三天,每每开张,队伍从早晨五点排到夜里八点。
文浔看了一眼靳砚之,他脸上云淡风轻,没有任何配合自己说谎的不适。
她拿起了一块热乎乎的杏仁酥递到母亲的嘴边:“还是新鲜的呢。反正你也不爱吃饭,先吃点点心?”
施秋染像是个孩子,被两人一哄,乐呵呵的就着女儿的手咬了一口点心,然后笑眯眯看着靳砚之:“好吃,阿姨很喜欢。”
文浔心里一酸。
凑近了看,施秋染脸上的细纹,额角的霜发清楚的映入了她的眼睛。她这一走五年,在国外过得风光自在,可未料到自家后院早就失了火。离开了自己的母亲像是没有了主心骨的枯木,面对一重一重的打击毫无回击之力。
是她不好,作为女儿,文浔认定自己是彻底的失职和失败。
“怎么又鼻子红了呢,阿浔不开心要告诉妈妈哦。”
施秋染像是哄孩子一眼揽住了自己的女儿,关切的看着她的微表情。
文浔放下了糕点,擦了擦手。
靳砚之来这里的目的想必和自己是一样的。早晚母亲都要知道他们的决定,她不想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