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喜欢我(22)
祁许迟显然是前者。
因此虽然来得晚了些,还得了特权,但也始终没有人说什么,大家像是因为接触的多了,流露出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
“许迟?”
她掀起眼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手搭在小提琴的琴弦上,另一只手把琴弓贴上去。
顾起迟疑了两秒,把琴放下来,问,“你心情不好?”
“没。”
祁许迟垂眼,看着琴,试了试音色。
十分钟过后,大家开始分散式地练习。
拉小提琴的人并不多,几个人坐在中间,合了一遍没有问题后,便提前休息了。
顾起从冰柜取了两瓶水,扔给祁许迟一瓶,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祁许迟把琴弓放盒子里,拧开瓶盖,一口冰水灌下去,凉意从喉间一直往下蔓延到胃里。
“可能有点累。”
她盖上瓶盖,“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人就起身,往门口走过去了。
穿过走廊,音乐厅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整个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此刻这一片区因为刚建成,除了音乐厅这边的人,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一片静谧中,上方的灯光暗淡而微弱。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疲倦,黑白分明的乌瞳毫无情绪。
她缓慢地垂下眼睫,伸出手,放在感应器下,冰冷的水从指尖划过。
仿佛所有的情绪也跟着这些水流从底处溜走了。
几秒后,她收回手,站在镜子前,许久没有动作。
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池砚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现在顶多只是个很普通的朋友,她并没有任何立场去看待他的情感生活。
但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最近走得近了点儿,她好像也有了某种奇怪的错觉。
偶尔,她也会生出一个并不是很想承认的念头。
因为,有些瞬间。
也不是完全的无所谓。
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理智。
她慢慢地低下头,单手遮住眼睛,一动不动。
身体很轻地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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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起若有所思地看着祁许迟的身影,把琴稍微收了一下,也起了身。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跟出去,音乐厅的前门忽然被推开了。
进来的男人很高,接近一米九,刚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他肤色很白,漆黑的眸不带一点温度,给人一种极强烈的疏离感。
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气场,四周都刻着‘生人勿近’几个字。
他的视线从最后开始扫过去,慢慢往前,仿佛是在找什么人,并没有说话。
倒是指挥见到他后,立刻走了过来,向大家介绍他的身份。
介绍完,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也会替换原先的钢琴演奏。”
钢琴演奏只有一个人,向来备受关注。
但总裁买下整个音乐厅,想要这样一个位置,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池总似乎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排练的意思,只露了个面,又离开了。
音乐厅外面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厅内厅外的隔音效果极佳,走过很长一截才能看到洗手间的标志。
洗手间要从侧门进去,而后才能见到洗手间的全貌。
走廊上空空荡荡,因着还没开门,安静到落一根针也能听到。
穿过走廊,走到底,就是大门了。
他已经快走到大门的位置了,再往前走二十米,就能出去。
但他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某种没有来由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地将视线放在了一侧的洗手间标志上。
上一次也是在洗手间撞见了大小姐。
他忽然想起了她看见他时的表情。
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很平淡,还有一点刻意的疏远。
她大约是想和他保持距离。
池砚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角度看不到洗手间里面的情况。
隔了几秒,他转了身,往洗手间走了。
拐过弯,里面是一大面镜子,灯光也比走廊外亮了许多。
镜子面前还站着个人。
她低着头,从背后看过去纤弱又带着点委屈。
一动不动地站着,单手压在眼睛上。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感觉得到她的情绪。
身体像是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
安静无比的洗手间里,即使是这样细微的声响也好似被无限放大了。
似乎是因为洗手间的安静与空旷,也大概是因为笃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祁许迟站在这里时,情绪悄无声息地发酵了。
然而却在这一瞬间,那些无声外放出来的情绪,全部都收了回去。
她听到动静,放在眼睛上的手放了下来,视线透过镜子扫了一眼自己的脸色。
有些苍白,乌眸里带着湿意。
视线往后移,池砚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微妙而沉闷。
她收回视线,转过身,目光一点没在他身上,直直地往外走去。
池砚忽然伸出手拉住她,声调有些低,似笑非笑道:“这么不想见我?”
她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也只是停了这一秒。
而后,她抽出手,继续往前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池砚忽然又喊了她一声。
她停了下来,胸口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语气却很平静,“有什么事?”
顶上的光偏冷调,很清透,铺下来像是多了一层不近人情的滤镜。
四周都很静,洗手台的水滴声都变得明显了。
他知道大小姐是个很容易就退缩的人,所以他一直克制着,压抑着,怕目的性太强。
她拒绝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可以放慢脚步,他肯等。
只要是她,他就有无尽的耐心。
祁许迟垂下眼,唇轻轻动了一下,声音很低,“池砚。”
“别让我讨厌你。”
第18章
祁许迟以前是个脾气很差劲的人,这个圈子里脾气差的人是数不过来的,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人生过得太平顺,任性肆意惯了,发脾气是一件没有代价的事情。
但是近些年,不知道大小姐经历了什么事情,一反常态地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就连面对着谢景那样的人,都还能抱着看戏的态度放任对方许久,就算对方心里十分没有数,她也还是很好脾气地放任着,就算到了最后,也没有说过任何过分的话。
自控能力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立刻拥有的。
祁许迟或许为了不值钱的面子能够要强到自己也觉得很蠢的地步,但是这样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冷漠,总不会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至少在今天以前,祁许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
池砚其实不太介意永远哄着她,也不介意大小姐一直发脾气。
她以往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锋芒,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带着有恃无恐的嚣张。
鲜活肆意。
可现在好像不是了。
就连发脾气,语气都很平淡,好像情绪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收住情绪是一件好事。
从小到大就不断有人告诉他,要学会克制,要学会情绪不外露,要学会游刃有余。
要学会把自己的软肋藏起来。
任何事做得太明显都会显得刻意和浮夸。
池砚沉默了片刻。
他只是没有想过,大小姐用这么长久的岁月养出来的骄傲锋芒,会在他离开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全都被压下去了。
他的大小姐。
在他不在的时候。
也学会了克制。
空气变得越发沉闷。
祁许迟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眸色冷得似一块冰刀。
似乎是不想再维持这虚假的表面和谐,她索性转过了身,面朝着他。
“池砚,把你的时间放在别人身上吧,到此为止了。”
“行不行?”
她甚至还耐着性子来劝他。
然而这样的话却比利刃还要伤人。
祁许迟早已习惯在某些时刻把自己的情绪收起来了,她说得滴水不漏,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人,像是用着上帝视角来看他,还带着某种嘲讽似的怜悯。
池砚还是没说话。
这种沉默,在此刻就像是一种默许和妥协。
祁许迟唇角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刚走了一步,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