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魔影魅灵之十二前世篇)(40)
他边咳边笑着说,她却莫名恼了,飞快的硬抽回手,从他身上爬坐起来,怒道。
「你没事跑我前面做什么?」
他喘了口气,压下了另一阵想咳的冲动,却还是又轻咳了两声,这才开口。
「我没跑,我是用走的。」他眼也不眨、一脸无辜的慢慢坐起身来,笑着道:「谁知妳跑那么快,我才看见妳,一眨眼妳就撞上来了,想喊都来不及喊。」
「我哪有——」她瞪着他,本想否认自己没跑,却知并非如此,一股热气莫名上脸,教那句反驳再吐不出,到头来,只更加羞恼的站起来,边拍掉落在身上的雪,边冷声改口:「还不都是你这鬼阵法的错!上一刻还没的,这一会儿就跑出来了!」
「是。」他点点头,像老公公一样的踉跄起身,掸了掸衣袍,抖去白雪,嘴角却仍噙着笑,「是我的错。」
他这般同意认错,却没让她好过些,更教阿澪无言的,是那男人竟在起身后,捞起了她方才被压在他后脑的左手手背查看。
「妳指骨断了没?」
她一怔,被他握住的地方莫名热了起来,匆忙间,又想抽手,那男人却没放手,反倒是不露于形的心疼,悄悄袭来,教心一紧,这手竟无力再抽。
「看来是没有,就是些皮肉伤,已经开始愈合了。」他神色自然,小心的捧握着她的手,检查她的手指头和手背上的擦伤,边说:「妳要是不硬抽手,情况应该会更好。话说回来,下回妳还是别把手伸出来当肉垫吧,搞得我想来个英雄救美反被妳救,很尴尬的。」
说到最后,他抬眼,又笑。
她瞪着他脸上的笑,想骂他,想抽手,质问他偷那神族的法器,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到头来,她却连嘴也张不开,只有心狂跳。
她不敢问,甚至不敢去偷看他的心。
「怎么?」见她脸色苍白,他轻握着她的手,微笑再道:「很疼吗?那咱们得快点回去多吃个两碗饭才行。」
阿澪没有答,他也没有等她回答,只是边说边小心的牵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回走。
也不知为何,就这样被他牵着走了。
明明是他来时路,雪地上的足印,却在两人前行时,缓缓消失无踪。
他困着她,一直是他困着她的。
用这可恶的法阵,将她拘困在这岛上。
她不曾忘记这件事。
可她再无法确定,他困她于此,是为了什么。
为长命?为众生?抑或是……
她停下了脚步,他跟着停下,回首看她。
初升的朝阳,照亮了他俊美的脸庞,她看着这男人,忽然觉得好害怕、好害怕。
那无以名状的恐慌上了心,摇晃着她。
她抽回了手,这一回他没有坚持,只是又露出了那好寂寞又好温柔的笑"眼前的男人,朦胧了起来,霎时间,以为他就要如雪地足迹一样,消失在眼前。
蓦地手指微抽,她才发现自己想伸手抓住他,她握紧拳头,控制着那无以名状的恐慌。
他看着她,仍在笑。
「别笑。」
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从嘴里掉了出来。
「别笑了。」
她看着那越发朦胧的男人,用最酷寒的语气斥责他。
「别再笑了——」
他不再笑了,终于不再扬着嘴角。
心头又一紧,风飒飒而来,飒飒而去。
他抬起了手,抚着她苍白的脸。
「我很抱歉。」他朝她走近一步,凝视着她,语音万般沙哑。
这时,她才从那朦眬之中,看见他的眼,看见那双黑瞳里的温柔不曾褪去。
从他指尖袭来的暖意,教她莫名惊慌,却又同时让她感到安心,这两种情绪如此矛盾,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他怎能对她这般?她又怎能任他这样对待她?
无名的泪夺眶,他低头吻去。
这回不是在梦里,不是在心中,不是在那过往回忆。
剎那间,无法呼吸。
他的唇是冷的,舌却是暖的,他舔去了她脸上的泪,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别哭,别哭了。」
她不想的,可心揪成一团,泪止不住,而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哭,只是胸口是那样闷、那般紧,教她喘不过气。
他在雪地中拥抱着她,薄唇贴着她的额,大手抚着她的发,再没说过一句话,可她能感觉到他跳得飞快的心,还有那一身湿透衣衫的冷汗。
这一剎,方知他说谎,他是跑来的,一路飞奔而来。
他害怕银光伤了她,担心银光放了她,更怕她若回手,会遭那兽人攻击。然后,她看见了他再压抑不住,闪过心底的恐怖影像。
白色的雪地上,满是鲜红的血。
她被一支黑色的金刚杵钉在地上,流着鲜红的血泪对他咆哮,半兽化的风知静拥抱着血流不止的银光,背对着他走开——
那是他以为会发生的事,而她清楚知道,他没有错。
若冷银光对她动手,她绝不会客气。
她不会死,冷银光会,那兽人会因此恨他,他师叔更不可能就此作罢。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打算放了她,就算会遭致众叛亲离,就算她从此都不会再信他,他仍会站在她身前,留在她身边。
她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怎么想,她不想相信他,不敢相信他,却依然能感觉那不言而喻的无尽温暖,紧裹着她,安慰着她。
渐渐的,心跳渐缓,泪终于不再,倒是他又咳了起来。
他侧过身去掩嘴轻咳,却因为冷,因为站得太久,身子有些僵,差点又失去了平衡。
她伸手抓住了他,扶住了他的腰,没让他跌倒。
可她这一低头,才看见了他陷在雪地中的双脚竟什么也没穿,没有鞋靴,没有白袜,在那衣襬之下,只有一双被冰雪冻到发青的裸足。
阿澪错愕抬眼,他却只是看着她微笑,再一次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心一紧,她没抽手,只听到他哑声开口。
「我们回去吧。」
热气莫名又再上涌,她垂眼,半晌,方点头。
他收紧大手,牵握着她的手,再次举步。
这一回,她没再停下。
白雪依然在前方闪耀,枯枝树影依旧杵立在四周。
不久,老屋出现在眼前。
老屋万般寂静,却飘散着饭菜香,风知静和冷银光已经离开,屋里没有半个人,只留下一桌热好的菜,和一张以纸镇压好的信笺。
他拾起那信笺阅览。
傻瓜师兄
饭菜已热好,你和阿澪多吃些。
阿静和我还要赶船,下回咱们有空再聊。
你多保重身体,若有啥需要,你再写信同我说。
另,别说你需要阿静,阿静是我夫婿,不让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妹银光
他笑了出来,将信笺搁回桌上放好。
她见了,剎那间,差点忍不住脱口问他,究竟为何一直讨要那兽人。
可他又咳,她为他倒了热茶,在他坐下时,多加了几块地炉的火炭,让他能够烘脚。
他喝了几口,总算不再咳了,却已在桌边坐下,拾起筷,夹了鸡肉,却没搁自己碗里,倒是放到了另一只饭碗上。
屋里只剩他与她,白露和苏小魅他们,昨晚吃完饭就回去了。
桌上就两副碗筷,除了他身前的,另一副碗筷,自然便是她的了。
可那冷银光不知在想什么,昨夜并的桌早已被放回原来的客室,这儿如今只剩一张桌,一桌明明四个边,那女人硬是将两副碗筷搁在了同一边。
他见了也没挪移。
阿澪不知该说什么,见他自顾自吃了起来,她拿起碗筷,要坐到另一头,他却开了口。
「就坐这儿吧。」
她朝他瞧去,只见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好冷啊,咱们坐一块儿,暖和些。」
闻言,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她心又一紧,不由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地炉里的火炭,静静燃烧着,炉上还挂着一锅鸡汤正滚滚熬着,冒着诱人香气。
大年初一,人都走了。
昨夜的热闹,更显今日孤寂。
她都有这般感觉,更遑论是他。
到底,是为了什么?
坐在他身边,阿澪慢慢的吃着碗里的饭,吃着那满桌的菜。
千百个疑问在心头,可最终,仍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