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魔影魅灵之十二前世篇)(4)
他瞅着她,笑笑,竟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他一耸肩,再次转身,晃悠回火堆边去了。
她更加恼羞成怒,干脆再次把眼闭上。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重伤至此,她何至于被一个普通人类这般玩弄?
等她好了,这王八蛋就不要落到她手上!
什么医者父母心!什么人类!什么狗屎!去他的……
可恶……可恶……可……
黑暗蓦然袭来。
因为虚累,加上失血过多,她再无力多想,只能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力维持一丝警觉,不敢让自己完全昏死过去。
那食物的香味仍在,仍困扰着她,但她也能听见风声,听见驴子喷气的声音,听到水声潺潺,听到火炭因燃烧迸裂开来。
慢慢的,她放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或许还是昏睡了过去,可当他再次回到车上,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
她试图清醒过来,却办不到。
她不信任这人,但她累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眼皮重如千斤,她甚至无法移动自己的手指。
他上了车,坐到她身旁,不知在搞什么。
蓦地,他伸手拉开她的衣襟,抚摸她的身体,脱去了她的衣。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害怕。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怕一个普通的人类,可如今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他宰割,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那羞辱感蜂拥上心。
就区区一个男人,她怕什么?怕什么?她什么事没遇过?!
等她醒了,等她恢复过来,她一定要他付出──
这念头尚未跑完,她就发现他的手搁在她腰腹的伤口边。
他的手很大,很热。
一股平静的思绪顺着他的大手漫了过来。
下一刹,她意识到他在拆纱布。
她慢半拍的想起自己伤得很重,她的身体被啃咬得七零八落的,是人看了恐怕都要吐出来,哪种变态会对一个重伤患乱来?可谁知道,这世上变态那么多──
心念电转间,他在她的伤口周围的穴道入了针。
那几不可察,但她还是注意到了。
她喘了口气,感觉疼痛开始减轻,他压住出血伤口的上方,让出血也慢慢止住。
可恶,这男人医术真的很好。
然后,他开始替她上药。
那药有些冰凉,很冻,让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没事。」他告诉她,「别怕,只是药。」
说什么?!
她不怕!才不怕──
可下一瞬,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离开了车板,倚靠在他身上。
心头又抽,但他只是重新替她包扎那出血的伤口,然后开始检查她断掉的手。
她的手已经不再渗血了,若她吃了东西,会好得更快,可她怀疑他会注意到。
他拿水清洁了它,上药,包扎。
就在她以为他终于完事时,他却没让她躺平,身后的男人,只是轻轻为她合上了衣。
跟着,他用调羹撬开了她的嘴,让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入了口。
那液体,微微的咸,微微的暖,带着鲜甜的鱼肉味,有着生姜的清香。
一颗心,再跳。
他慢慢的喂,万般的有耐心,像是知道喂得太快,她会呛着。
直到这时,她才醒悟,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喂她,他太熟练了,男女授受不亲,一般大夫根本不可能这样接触一位女病患,更别提这般几乎肌肤相亲的喂食了。
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还把大块的鱼肉,都弄成了细软的肉糜,教她不需咀嚼也能轻易喝下。
夜风轻轻拂过,她的心仍在跳,跳得又轻又快。
可一刻钟过去,又一刻钟过去,不知不觉中,跳得飞快的心,也悄悄缓了下来。
他喂食着她,直到那竹筒里的鱼汤都让她吃完,才停下。
跟着他方再次掀开她的衣,小心的抽出她胸腹上的银针,再次为她合上衣物,这一回,他替她绑上了腰带。
可他依然没让她躺下,只让她继续依靠在他身上,却什么不规矩的事也没做。
这男人没有恶意,她能感觉到,却很难真的相信。
夜风轻轻,一阵又一阵。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贴着她的背,徐缓的跳着;他的体温,渐渐熨暖了她冷凉的身体,教她身子一点一滴的暖了起来。
她更加放松,半梦半醒间,不知怎,竟反而找到力气睁眼。
月华从天上洒落,教汩汩流动的河水,映着山,也映着月。
波光粼粼,轻轻。
她知他为何没让她躺下。
进流食,不宜平躺,以防流食逆喉。
要稍等些许片刻,方能让患者歇息。
久远之前,大巫女对她的谆谆教诲,蓦然浮现。
医者,父母心。
恨与痛,一并上心,入了眼。
她闭上眼,将那些回忆,推开抹去。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她在规律的摇晃中清醒过来。
前方的景物,先是一片模糊,然后才开始清楚起来。
她仍在车上,躺在车板上的被褥之中,驴车不知何时,已离开之前停放的地方。
那些排放在一旁,装着医刀的高级木柜,依然没一个有上锁。
前方不时从车帘中透进的天光,让她能看见那男人的身影,明明她才拿刀挟持过他,这家伙竟然还敢背对她?!
不用去拉那些抽屉,她就知道那些医刀一定一把也不少的仍在那。
这男人若非是个笨蛋,就是以为她太虚弱,对他无法造成威胁。
他的判断或许没错。
她确实很虚弱,她的胸腹依然在痛,断手也依然万般疼痛。
可在他喂她吃了鱼汤之后,她伤口复原的速度加快了,她知道自己的血已经止住了,她不用低头查看,也知道情况正在改善,若她继续进食,她会好得更快。
蓦地,她听见远方有说话声传来。
而且不止一人,她心头一凛,有些紧张。
当他把车放慢时,她更是不觉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她忍痛飞快拉开了那装着医刀的抽屉,抓了一把在手中。
她现在无法应付更多的人,但她也不会傻到任人宰割。
人声渐渐靠近,听来是个小小的市集。
她能闻到肉味、菜味,听到鸡鸣羊啼,还有叫卖声。
他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下了车。
她可以听见他走远的声音,她冒着冷汗,紧握着医刀,从透进天光的车帘缝中往外看,看见那男人的背影,他和路边的小贩交谈着。
那小贩看起来很正常,就是一般寻常人家的模样。
但她还是紧紧盯着,男人买了两把菜,然后走到鸡贩那儿买了一斤鸡蛋。
她看着他和那些人说话、交易,一边快速的扫向一旁四周,发现这里会有这么临时的小市集,是因为这里有个小小的码头。
这里是一个渡口,好几艘小舟陆续来到又接人过河,想来这附近能渡河的就是这里,在码头附近摆摊的人不多,看来都很临时,也就十来摊,大多就这样直接把装菜的竹篓、鸡笼摆地上,人们在这边聚集交易,是因为路过的人,都会顺道带上一些。
看着那渡口小舟,有那么一瞬间,她兴起下车上船离开的念头。
可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能走过这一小段路,接下来恐怕也找不到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如今回想起来,她在扬州遇袭,怎么样也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有心人刻意引她过去。
人很贪,妖亦如此。
思前想后,她在伤愈前,留在这人车上,反倒是最妥当的做法。
她将视线拉回那男人身上,他手上已提了一包用荷叶包起来的肉,还多了几把青葱,一竹篮的水果,正转身开始往回走。
虽然穿着灰衣素布,但那家伙衣料太高级,和旁边渔夫农妇相比,显得万般格格不入,一旁的人也晓得他不是这儿的人,更不像是那种会在路边买菜的家伙,每个人都忍不住在偷看他。
可对于旁人的注目,那男人一点也不介意。
他就这样提着那些菜肉蔬果,慢悠悠的,逛大街似的走着。
见他靠近,她再次咬牙忍痛躺回被褥中。
未几,他来到车边,上了车,掀起了车帘,把那装着青蔬、水果的竹篓放了进来,那被荷叶包着的鲜肉则搁到了一只有盖的小木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