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魔影魅灵之十二前世篇)(125)
春芽萌发时,或许因为见到苏小魅和白露,他心情较之前更加轻松许多,身体情况也随之改善。
阿澪日日陪他散步,春暖花开时,先是只在小院里走走,到了夏天,两人已经可以走到湖边坐一会儿再回来,等到夏末时,他已经能与她牵手沿着湖岸上走好一段路了。
他很喜欢在湖边散步,看水上人家撒网捕鱼,看路边农家耕田插秧,看放牛的孩子牵着老牛走过田边,看少年们在夏日艳阳中,争相冲过两人身旁,跳入湖水中溅出老高的水花,互相泼水笑闹嬉戏。
那是十分太平的日子,最刺激的事,不过就是有一回两人去草市时,遇到一位妇人拿着鸡毛撢子追打自家顽皮的孩子。
随着他身体的好转,她不安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除了散步和泡脚,她也日日为他梳头、按手。
起初,是他总会在睡前以十指为她梳发,说是要练习活动手指,她没阻他,这男人为她梳发,她总能很快放松入眠,后来帮他净身洗头时,无端想起那年银光帮他梳头,便也忍不住为他梳起发来。
那时,她见了不知为何心口就有些闷,如今想来,才晓得那会儿,早已为他动了心。
梳头呢,这般亲密的事,他也不避个嫌。
「兽人可爱吃醋了。」她梳着梳着,忍不住叨念起来,「你下回,别再让银光给你梳头了,省得哪天你那兽人师弟醋劲大发,一口把你给吞了。」
「欸,我也惊着呢,每回总提心吊胆的。」他闻言噙着笑,神色自然的说:「以前我不好推却,如今有妳帮我梳头,自然不需劳烦银光了。」
阿澪一听,小脸莫名红热起来,幸好他一脸闲适的看着前头,不会见着。
她轻哼一声,陪他坐在树下茵席上,一边继续替他梳头。
这日,趁着风轻日暖,她帮他洗了头,和他一起坐在屋前小院的树下纳凉、梳头。
阿布不只替他铺了茵席,还搬来云头桌案,胖子更是熬了药茶搁在桌上,定时不忘来添个糕点、水果,韦定风带着苏里亚正在屋顶上检查修补渗水的地方,孟夏在另一头砍柴,阿万在另一座小院里架起了竹竿,帮着罗衣晒起刚洗好的床单和衣裳。
夏蟫在树上唧唧作响。
阳光穿林透叶,轻轻洒落,每当风起,那一束束的光线便会随风摆动。
这日子多安适。
她慢慢替他梳开了发,直到他长发都干透。
半个时辰后,阿澪把擦发的湿布和水盆拿去清洗,回来时只见他拿出了文房四宝,正在磨墨。
这男人的双手,还是没什么力,但她知他想重新提笔写字想很久了。
阿澪走上前去,问:「你想写字?」
「嗯。」他瞧着她道:「小字虽然写不好,但写几个大字应该还是可以的,多写几次,总会有几个能看的。」
她没阻止他,只朝他伸出了手,「墨条给我。」
他听了,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把墨条给了她。
阿澪替他磨了墨,看他慢慢蘸了墨,落笔写字。
笔虽轻,要提笔写字却比一般拿东西更难,动作更精细,他一笔落下,一笔一画的写,虽然有些抖,横竖写来竟也还可以,但到最后那一笔,要转笔提勾时,一个不稳,笔杆差点从他手中松脱。
她没想便握住了他的手,帮着他一起握住了那支笔。
他侧着脸看她,她对他挑眉,他扬起嘴角,笑了。
跟着,便同她一块儿转笔,把那最后一笔一起写完。
那是一个风字,看来万般自由舒畅。
他将宣纸往上推,想再写一字,她欲缩手,却听他道。
「陪我一起吧。」
她抬眼看他,见他黑眸带笑,便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同他一起练字。午后微风中,两人在树下,一笔一画,一撇一捺的写。
白云在蓝天上拉成了丝。
夏蝉仍唧唧。
不远处,几个人见了那在树下一同写字的男女,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若非知情,真会以为这俩人是哪来的神仙眷侣。
风悄悄的拂来,又悄悄的溜走。
瞧着他俩,晒衣场那儿,阿万握住了罗衣的手。
罗衣没看他,就只是与他十指交扣。
人生苦短,真的很短啊。
立秋那日,宋应天吃完饭,喝完了药,才在床上午睡片刻,忽然心中一动,察觉到有个人闯入了他设下的结界法阵,而且完全没有引起任何异动。
他微微一愣,从床上爬坐起身。
阿澪因此醒了过来,跟着要起身,他按着她的手。
没事,妳别起身。
她挑眉。
外头来了位客人,妳留这儿好吗?我不想人知妳在这。
阿澪看着他,顺从的坐回了床上,她很清楚,他不让外人看见她,当然是为了避免麻烦。
这儿不比鬼岛,所设的法阵没那般强大,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朝她微微一笑。
妳躺下再睡一会儿吧。
她没躺下,只坐在床边,看着他套上外衣,推门走了出去。
宋应天一跨出门坎,便回身将门密实掩上,朝树下的茵席走去。
这几日,天清气爽,没下雨,他们也就没将茵席桌案收起,反正天天要用,收了也是还要再拿出来。
桌案旁,小炉里火炭已熄。
他拿着蒲扇,重新生起了炉火,煮了一壶茶。
茶汤快滚时,一名身穿黑衣长袍的男人从竹林那儿的入口走了进来。
几乎在第一时间,苏里亚手持长剑出现,但胖子更快,一闪身拿大锅挡住了苏里亚的长剑,没让他攻击来人。
「没事,没事,是客人。」
胖子一手提着大锅,一手一把抓住那笨鸟的手,笑咪咪的看着那来人说:「秦老板,不好意思,苏里亚是新来的,不识得你,你别介意。」
话落,他便头也不回的抓着苏里亚往自个儿屋里去。
男人对眼前的一切,不惊不惧,方才长剑砍来,他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就只是径自往前走,如今胖子抓着苏里亚离开,他也没多看一眼,就继续朝宋应天走去。
这被称做秦老板的人做着书生打扮,全身上下唯一看来贵重的物品,就是系在腰侧的墨黑平安牌,说起来这人虽然样貌异常俊秀,但穿的也不是什么上好绫罗绸缎,可不知为何,却散发着一股教人不敢直视的气息。
宋应天不是第一次见着这人,许多年前他曾和秦老七一起,匆匆见过这人一回,当时他还什么都不清楚,只知秦老板是地府的人,而且显然来头不小,地府的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就是平常油嘴滑舌的七爷,被这人看上一眼,也会立刻闭嘴。
当男人来到眼前,宋应天搁下蒲扇,露出微笑。
「秦老板,抱歉,寒舍家徒四壁,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只有银光前两日让人送来的新茶。」他说着,伸手朝桌案另一头茵席上的蒲团一比,「你若不嫌弃,就这儿坐一会儿吧。」
男人垂眼看着他,撩起衣袍,盘腿坐了下来。
宋应天见了,方提起茶壶,替自己和这男人各倒了一杯热茶。
男人伸出一双白玉般无瑕的手,接过那杯茶,在秋风中,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这家伙没说明来意,就光顾着喝茶,他也没催他,便也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那杯热茶捧着,慢慢喝了一口,让茶香沁鼻入心。
两个男人就这样坐在树下茵席上,慢慢喝着茶。
奇怪的是,有那么一个片刻,他几乎忘了,这人是为何而来,只感觉到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识,好似许久之前,两人也曾这般坐在一起,静静喝茶。
他试着回想,那画面却模糊不清,但那熟悉的安适感却挥之不去。
「我们之前曾见过吗?」
这话,蓦然脱口。
那姓秦的男人,抬起了眼,用那双深黑的瞳眸朝他看来。
半晌,他方淡淡开口回了一句。
「多年前,在下曾同愚弟一起,与宋公子见过一面。」
他记得这事,可他问的不是这,他相信秦老板也心知肚明,可这人这般闪避,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但他只笑了笑。
「我记得的也是这般,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与秦老板一见如故,方会如此相询,秦老板切勿介怀。」
眼前男人闻言,一张俊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眸却涌现一抹淡淡的情绪,可那情绪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