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规则,每人问对方一个问题,务必诚实回答。
如果逃避,或者撒谎,要愿赌服输,让对方在自己脸上随意涂画。
严齐先问,他摸了摸她的发顶,随口道:“我的问题,今天玩得开心吗?”
喻宁抿着唇笑了笑:“开心,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那就好。”
裁判的声音在柜子外响起。
“现在由女士向男士提问。”
喻宁笑容止住,忽然之间一秒变脸。
她看着严齐的眼睛,声音不自觉沉了下来。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爸的死,是否和严家有关?”
严齐明显没想到。
顿时愣住,整个人像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
喻宁:“如果这个问题难以回答,我们换一个。”
“你们严家对我们家有所企图,你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吧?”
严齐仍然没做声。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喻宁不需要他回答,他此刻的表现已经给了她全部的答案。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想过无数次。
母亲发狂的原因,母亲在她出国前对她劝导的那些话。
她不想去相信,但是时间越久,那些漏洞让她不得不相信。
“为什么利用我?”
严齐终于说话了:“我没有利用你,这些我可以慢慢和你解释。”
话音刚落。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喻宁狠狠盯着他,泪水却止不住从眼中夺眶而出。
这一刻,她太过伤心了,以至于一肚子想要骂他的话,最终只凝成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对视之时,都是无言。
临出柜子前,严齐半边脸颊上红的太过明显。
喻宁踮起脚,在他整张脸上写了三个字——“王八蛋。”
一天的游戏终于散场。
在和其他人道了别后,严齐下意识想去拉喻宁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她留了个背影给他,在月色下清冷又决绝。
“改天找你办离婚,希望你配合一下。”
“喻宁。”
“别叫我的名字了,我们结束了。”
—
喻宁走得那么决绝。
是铁下了心,从此与严齐老死不相往来。
但到底还是没能离成婚。
因为她怀孕了。
严齐的孩子。
讲到这里,情难自禁。
喻宁面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心脏绞痛,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跟着闷痛。她倒在严齐怀里,大口大口喘气。
严齐慌张地抱住她,紧紧抱着她。
“喻宁,听我说,你必须吃药治疗。孩子,孩子我们不要了。”
“好不好,求你。”
泪水涌出,喻宁被情绪攻陷。
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却还是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好。”
【第七个月】
“去墓地探望过爸爸了。喻家变卖掉的资产,我也一一赎回来了。吃点饭,好不好?”
喻宁动了动眼睛,缓缓转头看向他。
毫无生机,死气沉沉。
严齐将粥端到她面前:“知道你没胃口,但是肚子里的宝宝也需要营养。”
喻宁听到这,才肯起身。
肚子已经很大,起床有些费力。
是严齐将她扶起,又一口一口喂她喝粥,耐心又温柔。
他每天都在哄她。
这几个月来,为了治好喻宁的癔症,他和主治医生沟通了无数次。
什么疗法,她出现了什么状况,到最后他甚至比医生还清楚。
都说久病成医。
原来,是真的。
严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室内光线充足,摆着清香的花束,面前就是色彩鲜艳的水果。
他温声开口:“你还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全都可以替你实现。”
喻宁真的有在认真想。
过了会,她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我没有愿望。”
“好好想想,想去的地方,想吃的东西。你不是想养一只猫吗?我们下午就去挑,好不好?”
喻宁一点都没听进去。
她靠在严齐怀里,问他:“严医生,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快乐了?”
严齐回抱住她,湿了眼角:“你只是生了一场病,焦虑症罢了。很多人都会有,很快就会好起来。我知道这不好过,但是再忍耐忍耐,好吗?”
“只要孩子出生,你开始吃药治疗,就会开心起来了。”
喻宁转头看了他一眼。
点了下头,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我好困,我要睡了。”
—
喻宁病情越来越严重。
严齐不得不带她返回Z市。
预产期在五月。
但近来她时常会说自己腹痛,严齐没办法,只好应了她的要求,提前将她送进医院。
四月初,喻宁早产。
严齐在病房外等了一整晚,幸好母女平安。
顺产。
喻宁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
护.士抱着孩子,问她:“是个女儿,你要不要看一眼?”
喻宁用仅存的一丝力气别过头,声音异常冷静:“不看。”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严齐多了个女儿,是件喜事。
只有公司的人知道,严齐的公司正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自从上头置之不理,又挪走大部分资产。
公司岌岌可危,随时面临倒闭。偏偏严总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他忙着照顾老婆。
喻宁身体恢复得很快。
情绪也明显比生产之前好很多。
温温和和的,吃什么都好,做什么都行。
只是从不主动要求看孩子。
严齐每天按时按点来照顾她吃饭,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送她去卫生间,带她去楼下散步。
看得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羡慕。
十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一大早,严齐忙着办理出院手续。
公司的人终于忍不住,找上了医院。在病房前团团将严齐围住,一口一句:“严总到底怎么办?”
喻宁披了件外套,默默地瞥了眼人群,趁乱走出了医院。
她在门口挥手拦了一辆车,报了地点,车子一路疾驰而去。
她又来到了Z市别墅区,先上了熟悉的阳台,又去到了海边。
上午的阳光不算大,海水也不算澎湃。
晚上涨潮,白天退潮。
沙子都还是湿的。
喻宁脱下鞋子,赤着脚踩了上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一直钻到眉心。
她看着远处的太阳,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接到严齐电话,是十分钟后。
他的声音是毫不加掩饰的焦急:“喻宁?你去哪了?”
喻宁拿着手机,平静开口。
“严医生,啊不,严齐。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情。”
“我没有得癔症,更不是你口中为了安慰我所说的什么焦虑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是谁。”
严齐并不在意,只是一直在说:“我知道,你先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吗?”
“失忆是我装的,癔症也是装的。你公司的合作方案是我透露出去的。我假装找你看病,每次路过,听到一点,看到一点。然后拼到一起,成了一份完整的机密文件。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向来记忆力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
喻宁顿了顿:“你知道?”
“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一切都是我不好。但我真的可以和你解释,你爸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他们是瞒着我在做的。你相信我,从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
“不重要了。”
本就在恨意和悲伤的轻舟里,漂了那么久。
想要回头?她不想回头。
喻宁重重呼出一口气,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她忽然在想,当初父亲选择投海,也是这样一种心情吗?
想解脱,想释放。
想从这无尽的深渊里,彻底逃离。
“礼物你收到了吗?”喻宁忽然问。
“什么礼物?”
“我们的女儿。”喻宁笑出声:“我说过,她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喻宁!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好不好?”严齐声音急促,人也气喘吁吁,显然在奔跑。
“你在家?”
“还是在……”
他侧着耳朵听:“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