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年他碰过一起抢劫案。匪徒拿着刀插进了另一个女人的腹部里,大概是那件事刺激了他。”
“ 他回来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以为他早就没事了。”
☆、不敢
夜晚。
偌大的双层独立式洋房里,漂亮的少年陷入沉睡。
……
“ 阿然,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 是占有,控制,和摧毁。”
低沉的男音带着笑。
话音落下之后,黑色的帘布被拉了开来,光线照进了眼里。
暮然踮着脚盯着眼前的一缸金鱼,看着它们在水中摆动鱼尾,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短短的指隔着一层玻璃,跟着一条又一条不断从他眼前游过的小金鱼。
无聊的游戏,小小的暮然玩得不亦乐乎。
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只大掌摸了摸他的头。
“ 阿然,喜欢这些金鱼吗?”
暮少容沉声笑了笑。
暮然听见了自己变声期之前清脆的声音。
“ 喜欢。”
“ 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 是占有,控制和摧毁。”
暮少容将过滤和氧气泵关掉,往鱼缸里撒了许多的饲料,拉着那时还小的暮然看着那缸金鱼。
暮然不知道暮少容在做什么,看着那些金鱼争夺水里的饲料只觉得有趣,看得目不转睛。
他想起母亲郑柔说过,鱼饲料不能放太多。
于是他眨眨眼,提醒道:“ 妈妈说鱼饲料不能放那么多的。”
暮少容没理他,专心极致地看着那缸金鱼。
时间长了,暮然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小孩子的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暮然跳下椅子正想去房间找郑柔,却被暮少容拦住了。
暮少容将他抱在怀里,指着那缸金鱼对他说:“ 要有耐心,否则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暮少容都来陪暮然看金鱼。
鱼缸里的水变得越来越浑浊,可屋子里的佣人们却都不为所动,像是没看见一样。
某一天,暮少容又来陪暮然看金鱼了。
暮少容抓着暮然坐在沙发上。
暮然不解,想挣脱开他的手,却发现暮少容抓他抓得很紧,就连手腕都开始有些泛红了。
鱼缸里的氧气越来越少,看着一尾一尾的鱼游到水面上,头弹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地,发出‘啪嗒啪嗒 ’ 的声响。
暮然看着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其中一只金鱼翻了身,彻底浮在了水面上。
然后是第二尾、第三尾、第四尾……
暮少容看着那缸金鱼尸体,满意地笑了笑:“ 喜欢,就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 阿然,你明白了吗?”
小小的暮然看着那一尾尾的金鱼尸体,还是摇头。
他不知道怎么样算是喜欢,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一直在等它们长大,他想把它们放回海里。
暮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 以后你就懂了。”
场景一变。
火光中暮少容拿着一把刀,半张脸都是血。
他将刀深深地没入暮深的腰腹,母亲原本温柔的嗓音在那瞬间变得刺耳。
惨叫声在耳边充斥着。
暮少容笑了。
笑得那么满足又愉悦。
他说:这就是喜欢。
暮少容的笑脸在眼前扭曲,变得狰狞。
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野兽或者被困了几百年的恶鬼,让人打从心底觉得恐惧。
他摸着郑柔的脸,转头问暮然:“ 你明白了吗?”
……
桃花眼猛地睁开。
暮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暮然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黑暗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声。
暮然坐起身,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浅色的瞳孔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不安惶恐。
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连平时都没多深的唇色此刻都快白得透明。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鼻尖嗅到了一股消毒药的味。
他看着掌心上贴着的胶布,沉默了很久。
喜欢就是占有、控制和摧毁。
暮然将手上的胶布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喜欢就是占有、控制和摧毁。
所以他不喜欢她。
暮然坐在床上缓了过来后,轻轻地踹了口气,又缓缓地倒回床上。
柔软的枕头微陷,他偏头看了看被窗帘捂得严实的落地窗,好像能透过窗帘看到外面的风景一样。
暮然抬手抹了把脸,闭起双眼再次尝试入眠。
他没睡着时比睡着时的脸更平静,合着眼帘不皱眉,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放朵蔷薇在他手里,就是童话里沉睡百年的睡美人了。
辗转反侧一个多小时,暮然终是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手上玩着打火机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赤着脚踏上了阳台的地砖。
他将打火机凑至烟头点燃,星火忽明忽灭。
橘红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多了点让人惊叹的味道。
明明是简单的几个动作,他做起来时却像一件动态艺术品,优雅迷人。
他像被完美主义的雕刻师刻出来的南极冰川,冰冷无暇。
暮然掀开被子下床点了一根烟,在阳台上抽完还是清醒得可怕。
他冷着脸换了身衣服,头上的鸭舌帽压得很低。
暮家很大,晚上很黑。
暮然的夜视力很好,没开灯也能顺利地走出家门。
他站在电玩城的门口,看着那扇不再打开的门才猛然想起。
电玩城已经关了。
暮然没动,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灯光的电玩城。
天色很晚了,快入冬的季节,天气冷得不像话。
他或许应该找见24小声便利店,去坐着喝一杯热饮,但他没有。
他站在电玩城前面,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 ‘不再营业 ’ 的牌子,像是看不懂字的意思。
夜深人静。
他这次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手里的手机响起。
暮然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动,等着电话那端的人自己挂断。
手机消停了三分钟,电话那头的人锲而不舍地拨了第二遍。
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暮然捏紧了手机,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他颤着手,终于划开了绿色的圈。
“ 喂。”
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 在睡觉?”
“ 嗯。”
沈慕双轻笑:“ 没骗我吧?你声音听起来很清醒。”
暮然完全不明白沈慕双到底是怎么从两个单字音节里听出他很清醒的。
“ 今天没失眠?”
“ 嗯。”
“ 是吗?那就好,晚安。”
“ …… 晚安。”
暮然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
他也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沮丧。
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他才惊觉……
原来他还是想见她的。
“ 如果我家小阿然在睡觉的话,那这位小骗子是谁呀?”
台阶上的暮然一动不动地,身体微僵,却始终没有转过头。
沈慕双绕到他身前:“ 小阿然,你不乖呢。睡不着,你没打给姐姐。”
沈慕双看着他的眼睛,发觉今天的暮然眼神不太对劲。
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很压抑。
她皱了皱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怎么了?”
暮然低下头,没说话。
沈慕双低头瞥了一眼他的掌心,发现那两张贴了将近几个星期的胶布终于被解了下来。
暮然贴着胶布的时候可宝贝它们了,洗手的时候都怕弄掉,站洗手台前小心翼翼洗手的模样,沈慕双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不对劲。
“ 姐姐,我想回家。”
暮然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刚嘶吼完,还没恢复的那种低哑。
这种时间段,如果换一个人对着沈慕双说 ‘想回家 ’ ,沈慕双大概会真的认为他想回家。
但暮然不同。
沈慕双站在比暮然高两阶的台阶上,略微比暮然高一点。
她抬了抬他的下巴:“ 暮然,看着我说话。”
暮然仿若未闻,好像也感受不到沈慕双抵在他下巴的指,头依然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