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清站起来:“云初,我知道温腾跟你之间的恩怨,但是这与颜歌……”
温云初慢慢靠近柳如清:“温腾感觉出了我对他的敌意,正在准备投靠洋人,到时候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了,柳如清,一旦跟洋人扯上关系,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你我在国外呆久了,都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奉劝你,若想保全自己,这段时间乃至以后长时间内,不要跟温腾和颜歌,不要跟你所有的过去扯上关系。”
柳如清轻轻拉住因为激动有些颤抖的温云初的手:“云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危险,温家不比以前,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也很难脱身。我这次回来虽然是为了颜歌,但我也会跟你一起解决这件事。”
温云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抱住柳如清:“我恨他,我想让他死!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
在温云初的善意劝阻下,柳如清的性子也收敛了很多,有大户人家请他去登台的时候,也不再跟之前一样顺着自己性子来。他清楚自己现在帮不了温云初太多忙,这件事情大部分都要温云初自己完成,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性子问题,给温云初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
这天,天一擦黑,柳如清就出了门,他打算去看望一下长叔跟春婶。顺着上次石头跟他说的地址,柳如清走了好远才在郊区发现长叔和春婶居住的地方,战乱时候人心惶惶,平常百姓是最大的受害者,长叔跟春婶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了,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也多亏石头帮衬着,生活勉强能应付过去。
站在门外,柳如清有些忐忑,虽然前几日刚见了春婶,但也有好几年没见长叔了,何况临走之前,长叔还对给了自己一顿鞭子,所以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正当柳如清犹豫进不进的时候,脖子被谁勾住了,是石头。石头刚从码头回来,身上一股子汗味,却让柳如清觉得格外真实。石头勾住柳如清的脖子就进门:“都到家门口了,还磨叽什么?”
柳如清还没等说话,就听见了春婶的吆喝:“柳如清,你可算是来了,我盼着你来好久了,你长叔自从知道你回来,天天念叨你。”
柳如清有些动容:“长叔,身体还好吗?”春婶苦笑一声:“一把老骨头了,也就那样,得了,你跟石头进屋去,我给你们做饭,春婶还记得你的口味。”
说完之后,春婶就准备忙饭去了。
柳如清跟石头走进房间,长叔正卧在床上抽着旱烟,一见到柳如清,长叔猛地从床上做起来,被烟呛了好几口,柳如清见状急忙过去拍打着长叔的背:“长叔,您没事吧?”
长叔咳了好几下,才慢慢缓过来:“没事没事,柳如清啊柳如清,你小子还舍得回来!”
柳如清依旧扶着长叔:“长叔,您就别取笑我了,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戏班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春婶都跟我说了。”
长叔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了一丝泪花,但他马上伸手拭去了:“是啊,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二爷没了,二爷没了啊!戏班也散了,我跟你春婶,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样!世道变了啊!”说到这里,长叔一激动,又咳嗽了好几下。
柳如清急忙继续拍打长叔的背部:“长叔,您慢慢说,慢慢说。”
石头把桌子上的水端给长叔:“您都一把年纪了,这么激动干啥?再说了,这陈年旧事你说给柳如清听,也没用不是?”
长叔喝了水之后,平复了很多。他朝石头伸出手:“来,石头,扶我下床。”
石头皱着眉头:“您下床干嘛?身体不好就在床上待着,这不是大夫说的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石头还是很听长的把长叔扶下了床。
长叔一下床就对着柳如清跪下来,柳如清急忙拉住长叔:“长叔您这是干嘛?这不是折我寿吗?”
长叔叹了一口气:“当年你走的时候,是我给了你一顿鞭子,后来听小歌说,家贼不是你,虽然小歌不肯告诉我家贼是谁,但我当年真是打错了啊。”
柳如清眼睛一热,正对着长叔就跪下了:“长叔,我从没怪过您,在戏班待的那几年,您对我的照顾不比对师兄弟们少,我真的一点都不怪您。”
长叔摇摇头:“当年你走后,小歌痛不欲生,觉得是自己做错了,硬是好几天没吃饭,染上了风寒,要不是请了城中大夫来看,这小歌,怕是要先我们这些老骨头一步走了啊!”
柳如清心里一痛,他最害怕的,就是颜歌受伤害。
石头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长叔拉了起来:“长叔,您看柳如清好不容易来一次,您俩就对着下跪,这像什么话?”
长叔站起来,双手把柳如清扶起来:“是,我老糊涂了,咱不说了,不说了,快起来。”
柳如清抬手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长叔,您放心,既然我回来了,就会跟以前一样保护小歌,也会照顾大家。”
长叔摆摆手:“照顾我们就算了,小歌啊,你得把他留在你身边。小歌现在名义上是温腾的夫人,这温腾现在可不比从前,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听说还跟洋人扯上了关系,小歌跟着他,我怕出什么意外。”
“你这老头子,又胡说什么?”春婶端着晚饭进来,瞪了长叔一眼:“年纪大了,反而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让柳如清怎么把小歌带回来?硬抢?”
柳如清看着春婶:“春婶,请您相信我,我一定还跟以前一样,好好保护小歌的。”
春婶把晚饭放在小小的桌子上:“你的心意,春婶明白,咱先不说这个,先吃饭。”说完之后,春婶朝门外大喊一声:“小歌,过来吃饭了。”
柳如清感觉自己僵住了,他无法呼吸,目光定定的看着门口,一刻也不敢离开,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然有力,他所一直期待的见到的人,难道就在门外吗?
……
柳如清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回国之后更是如此。刚来上海的时候是初秋,现在已经到了冬天。富贵人家的太太们穿着洋人衣服走在街上,平常人家的孩子也穿上了娘亲亲手做的棉衣。温云初差人裁了好几身最上乘的布料给温烨和柳如清。
冬天一到,人也变得懒散起来,听戏的人变得越来也少,柳如清索性把跟着自己的几个人都遣散了,也落得个清静。他变得很少出门,每天吃过饭之后要么跟着温烨去学堂看看,要么清理一下大院。
当然,柳如清是教不了学生的,他没读过多少书,但他喜欢那些生龙活虎的孩子。
柳如清从温云初那里得知,温腾彻底跟洋人扯上了关系,他的当铺生意变得越来越大,但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是给洋人洗黑钱用的。自从温腾投靠洋人的事情被传出之后,上海的小老百姓们就经常背地里说温腾是叛国贼,还有几个毛头后生公开说呼吁大家联合起来抵制温腾的当铺,但没过多久那几个后生就失去了踪迹。
柳如清时常会抬头看看上海的天空,已经跟几年前不一样了,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13章 温云初的计划
温云初坐在客厅沙发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二楼走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人,走近一看还有些儒雅,那人走向温云初,笑着抚摸温云初的脸:“温小姐,有何贵干?”
温云初忍着心里的不适,笑着说:“铃木先生,您好。”
铃木环着温云初的腰:“有话慢慢说,温小姐,我不着急。”
……
“小歌,这次铃木先生特意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宴会,你不出席实在是有违礼数。”温腾站在门框边,看着坐在桌子旁边的颜歌。
颜歌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大师兄,本该跟你一同庆贺生辰的,但我实在是不想见到日本人。我爹就是被日本人害死的,你忘记了吗?”
温腾走进房间,在颜歌对面坐下来:“小歌,我知道你恨日本人,我又何尝不是呢?现在跟他们合作只是下策,我们首先得活着不是吗?”
颜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上海有这么多人,又有几个人是靠日本人活下去的?不是有很多人能自己生存吗?大师兄,你——”
温腾有些生气的打断颜歌的话:“小歌,我们跟那些人不一样!上海早就变天了,你看看那些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靠着日本人活下去的。是,确实有很多人不靠日本人,可那些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随时还有掉脑袋的风险!你以为你怎么能在这温府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少奶奶?全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