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忍(4)
那边响起开门声。
陆斯珩:“我答应了相思待会接她回家。”
猜出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梁裕白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他:“你找别人。”
陆斯珩轻笑着:“你不是没事干吗。”
梁裕白沉默了会儿,窝火极了:“你没有朋友?”
门口被合上。
耳边又是开门的声音。
咔擦一声。
陆斯珩的声音在室内和手机听筒里回荡,嗓音里含着细碎的笑意:“怎么办小白,我发现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小腹处褪去的欲.火骤然演变成怒火。
梁裕白几乎是在话音落下时就沉下脸来,他用几乎冷酷的语气说:“你再这么叫我一次试试,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陆斯珩嗓音含笑:“你密码没改。”
梁裕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进了洗手间洗漱,“找别人。”
隔着洗手间的玻璃门,二人对话。
陆斯珩:“麻烦别人不好。”
梁裕白提醒他:“我生病了。”
“感冒而已,去什么医院。”陆斯珩原话奉还,“而且离相思考试结束还有三多个小时,我可以带你去附近的诊所看看。”
梁裕白深吸气:“麻烦我你就很好意思?”
陆斯珩慢条斯理:“你先麻烦我的,所以咱俩算是扯平。”
淅淅沥沥的水声和陆斯珩的声音加在一起,像是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地叫,格外聒噪,尤其是陆斯珩说出来的话。
梁裕白关掉水:“我麻烦你?”
“搞清事情先后顺序,是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病,然后你开车和我一起去接我妹妹。”不愧是出身检察官世家,说话逻辑清晰合理。
梁裕白不入他的圈套:“我没有看病的打算。”
陆斯珩无孔不入:“我好心带你去看病。”
梁裕白:“不需要。”
陆斯珩充耳未闻:“洗完澡就去?行。”
梁裕白打开洗手间的门,湿哒哒的头发往下滴水,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抿,面无表情地盯着陆斯珩。他原本想反驳推辞的,但身体的不适在此时到达顶峰,他喘着粗气往外走,不发一言地穿着衣服。
陆斯珩注意着他的脸色。
苍白,毫无血色,脚步轻浮。
“我先带你去看病。”
梁裕白轻嗤:“然后让我当司机。”
陆斯珩:“到时候再说。”
到了附近的诊所,医生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发烧,打个点滴就行。
不到一个半小时点滴就打完,梁裕白和陆斯珩在外面吃了碗粥,体力恢复得差不多,看了眼陆斯珩,“最后一次。”
陆斯珩挑眉:“谢谢……您。”
他想起昨天陆相思这么对梁裕白说。
用“您”称呼梁裕白。
梁裕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事。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全身躁动不安。
梁裕白:“闭嘴。”
-
高考最后一天。
学校外面都是人。
梁裕白在马路对面找到车位。
车子停着的位置正对花店。
陆斯珩临时起意:“我下去买束花。”
梁裕白提醒他:“我花粉过敏。”
陆斯珩皱了下眉,把开了的车门又合上,他的眼神颇为无奈:“你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怎么办,也不送花?”
梁裕白转过头,面无表情道:“不会。”
“女孩子都喜欢浪漫。”
陆斯珩显然误解了梁裕白的意思,苦口婆心地教导他。
梁裕白说话的声音极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找女朋友?”
陆斯珩愣了下,“万一。”
“没有万一。”
在梁裕白的眼里,女人和爱情都是深渊地狱,一旦遇到,便是万劫不复。
他生性凉薄,七情六欲早已被理智分割、切碎、捻灭。情感匮乏到连亲近之人都无法窥探他的内心。向来将儿女情长视为人性的弱点。
“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梁裕白唇角曳出一抹漠然笑意,带着势在必行的肯定语调,“我不可能自找麻烦。”
陆斯珩似是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道:“你越是这样,我反倒越想看你恋爱的样子。”
梁裕白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一副不想再聊的冷淡架势。
陆斯珩摸摸下巴,自言自语般地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谈恋爱?而且还会为她做些特别疯狂的事……”
话音未落,余光察觉到梁裕白伸手。
有个不明物体砸了过来。
陆斯珩躲得及时。
还剩三分之二水的矿泉水瓶砸在车窗上。
咚的一声。
自由落体在他的膝盖骨。
陆斯珩疼的咧嘴,哭笑不得:“敢打赌吗?”
梁裕白:“赌什么?”
“恋爱,你要是谈恋爱,”陆斯珩慢条斯理,“我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叫我一声哥哥就行。”
二人的年纪一样大,陆斯珩甚至比梁裕白大一个月,但从小到大,梁裕白和陆斯珩之间都是直呼其名,他从未叫陆斯珩一句“哥”过。
梁裕白眉骨轻抬,没说话。
“加个时间,你大学毕业之前。”陆斯珩说,“输的叫赢的一声哥哥。”
梁裕白戴上墨镜,语气笃定:“我等着你两年后叫我哥。”
第3章 . 上瘾 隐忍与压抑
空气燥热,蝉鸣声此消彼长。
清脆绵长的铃声响起,宣告着考试结束。
交通管制已经结束,校外车水马龙,人行道上站了许多家长。喧嚣的交谈声让梁裕白不禁皱眉,“还要等多久?”
陆斯珩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相思出来了,我过去接她。”
车门关上。
梁裕白不禁往校门处看去。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蜂拥而出,面孔青涩又稚嫩,无一例外的带着笑。他的目光平淡如水地滑过,直到一个人出现——
视线定格。
她的目光四处逡巡着,警惕又拘谨。很快,她停下目光,对着某处毫无设防地笑了起来。距离很远,但梁裕白仍能感受到她眼底的光。
落在他的眼底。
分外刺眼。
很快,车门打开。
后视镜里,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映入他的眼底。
自然也没错过她脸上变幻的情绪。
她的双眼干净澄澈,笑起来时眼里很亮,双眸如蟾光皎洁,视线随意一转,注意到驾驶座上坐着的人是他后,也不过刹那,笑意敛住。
后视镜将他眼里的阴鸷淡化,但褪不去他眉目间的冰冷与疏离。
从第一次见面,陆相思就能感受到他的冷淡,身上的气场压迫感十足,单单一个对视就让她招架不住。
他的眼神很病态,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吸纳人世间所有的好情绪。
剩下的是不安,绝望,无措,胆怯。
陆相思像是喘不过气来,狼狈地挪开视线。
梁裕白戴上墨镜,镜面下的脸,满是阴霾。
没有光。
她不舍得分给他一丝光。
他发动车子。
陆斯珩突然叫她:“相思,怎么不叫人?”
陆相思几乎是脱口而出:“哥哥——”
喊出口后,冷不丁地想起昨天她也这样叫过他,可他给她的回应却是极为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的。
果不其然。
“不用叫我。”
还是一样的答案。
以为自己是被讨厌,陆相思有些难堪。
陆斯珩失笑:“还是不喜欢别人叫你哥哥?”
梁裕白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局促不安的神情,心里的燥意似野火燎原般,眼神变得沉冷,“我说过了,烦。”
“我妹妹也不行?”
“烦。”
“我妹妹可比初见乖,”陆斯珩转回头看了陆相思一眼,嗓音里含着温柔的笑,“她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心。”
梁裕白神情未改:“与我无关。”
陆斯珩无声地和陆相思说:“和你无关。”
原来不是她的问题。
陆相思松了一口气。
车子原本应该在前面的路口右转,却沿着直道驶去,以为是梁裕白开错路,陆相思提醒:“不是应该往右转的吗?”
陆斯珩刚好接电话,没听到她的声音。
陆相思的身体往前倾,欲言又止。
红灯亮起。
车子缓缓停下。
注意到身后的那道视线,梁裕白摘下墨镜,侧眸往后瞥。
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她的脸上,她仰着头,一双眼睛明而亮,直勾勾地盯着他,斑驳光影摇曳,她的眼里似流星般一簇簇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