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漾:“......”
这边问不出什么花样了,池漾又将目标转向席砚卿,想问问他昨晚是怎么找到她的。
但是一看叶青屿在,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据叶青屿这个状态来看,他应该并不知道她昨晚遭遇意外的事情,应该觉得她和席砚卿一起过来的。
如果现在问席砚卿昨晚的事情,势必就会牵扯出她经历的种种。
池漾不想让叶青屿费心,于是将错就错,把心底的那些疑问先压了下去。
叶青屿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拆穿,镇定自若地吃完饭,就找借口溜了。
池漾终于找准了机会,把脑子里的疑问一股脑地往外掏:“你昨晚为什么会找到我?”
听到这个问题,席砚卿无奈地笑了下。
顷刻间,他的心里被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为什么会找到你?
说是巧合,你信吗?
可正是因为太过巧合,他才会这么后怕。
如果他没来参加Ustinian的告别仪式呢?
如果叶青屿没有发现不对劲,没有给他打那个电话呢?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个陌生号码打的是2卡呢?
如果那个司机忘记了远郊墓园这个地点呢?
如果UN商场顶层的灯光照明装置照不了这么远呢?
如果他没有事先准备好求婚用的烟花呢?
......
虽然这么多的如果,都是早已被现实推翻的伪命题。但现在冷静下来,他却怕有一天,这些他打着万一旗号的如果,真的会变成现实。
想到这儿,他就不再敢深想。
席砚卿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在律所与池漾重逢的心情。那时候距离他们在机场的那次偶遇,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再遇见她。
这个世界这么大,他们的初遇又是在机场,他连她是不是这个城市的人都没有办法确定。茫茫人海,找一个人,何其困难。
于是,席砚卿挑战了自己的底线,一向不露面的他,选择去上了一档电视节目。
他当时其实是在赌,赌池漾会不会来找自己。
但是,或许是命运优待吧,那次录完节目之后,他幸运地碰到了顾锦泽,然后顺藤摸瓜,不露痕迹地慢慢走近了她的世界。
席砚卿还记得,在律所的那次重逢,池漾穿着白衬衫百褶裙,迎光站立,身后明媚一片。
他朝她走近,看着她的眉眼愈发清晰贴近,像做了一场失而复得的梦。
如果现在,让他得而复失。
他很清楚,那会要了他的命。
这种失去,让他惶恐万分,让他声嘶力竭。
昨晚的那个噩梦就是证明。
席砚卿不是没做过噩梦。
当时误以为叶青屿要背叛池漾的时候,他也做过一个噩梦。他至今都记得那种令人奔溃的窒息感。
昨晚也是。
可是这些,毕竟是少数现象。
但是,靠抱着玩偶开着灯才能入睡的她呢?
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池漾每次睡觉的时候,双手都会下意识地拽着一个东西,并且拽得很紧。
很明显,这是没有安全感的心理表现。
他难以想象,他的姑娘,是怎样孤身一人,一次又一次地捱过漫漫长夜的。
所以,他很清楚,他内心再害怕再惶恐,他也没有资格去愤怒,没有资格去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更没有资格去责备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因为他所承受的奔溃与害怕,远不及她承受的万分之一。
于是,席砚卿把这个名为后怕的情绪强势压在心底,漫不经心道:“直觉。”
跟上次在清水县找到她时说的借口一模一样。
但这次,池漾明显没那么好骗。
席砚卿眉睫轻抬,看出她满脸的质疑:“怎么?不相信?”
池漾:“......”
这理由,能相信就见鬼了。
席砚卿自知瞒不过去,循循善诱道:“昨晚看过的烟火忘了?”
她当然没忘。
那一场绚烂盛大的烟火,以及放映出的摄人心魄的字幕。
MISS.CHI
MARRY ME
MR.XI
等等!
在这句话之前,好像还有两个单词。
分别是Ustinian和Complete。
滑板和求婚,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池漾正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一个名字蹦入她的脑海:萧洛则。
当时那个司机师傅跟她说过,UN集团的老板叫萧洛则。她当时脑子里搜寻了好一阵都没搜寻到这个名字,但如今,席砚卿坐在她面前,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萧洛则给席砚卿打过电话,席砚卿没有接,并且解释说他只是个难缠的客户。
那么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里搅成一团,盘桓来盘桓去,她实在是觉得蹊跷。
她想了下,找出一个突破点,问道:“你认识萧洛则吗?”
这个问题在席砚卿的预料之内,他说认识:“UN商场面临转型,他本来想跟风盛谈投资,但是经过考察,我们觉得没有投资的价值,就拒绝了。但是他挺执着的,于是我就打算过来实地考察一下。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池漾问。
“看看烟火的制作进程,”席砚卿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朝歌市有一个成熟的烟火设计团队,我过来看看进度。池漾,你得感谢我这个难缠的客户,否则我昨晚没那么幸运,能那么快找到你。”
池漾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
她眉梢一抬,看着落地窗外的那个Ustinian展墙,开口问道:“席砚卿,你知道外面那个展墙的故事吗?”
席砚卿不想让她的情绪承受太多不好的回忆,索性把话说死:“听萧洛则说了一点。他说这面墙是很多年前建的,然后就一直没改过,懒得改。我问他怎么是个滑板的造型,他说他之前在这里捡过一个滑板,觉得挺好看的,就照搬上去了。”
“我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来过这里。”池漾看着窗外,“那个滑板,是我丢的。”
席砚卿眉头蹙起:“可是,听萧洛则说,那个滑板已经被他弄丢了。”
闻言,池漾眼底浮现一抹失落的情绪。
但她随即又想,怎么会有人把陌生人的东西保留十年,丢了也是正常。
这样想想,好像也释然了些。
席砚卿捕捉到她情绪的转变,问她:“遗憾吗?”
池漾摇摇头。
终于把谎圆完,席砚卿开始跟她说正事:“池漾。”
听到喊她大名,池漾心底一颤。
席砚卿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带着吸铁石一样,让她挪不开眼。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昨晚没有找到你,后果会是什么?”
池漾沉默了。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她真的,回答不了。
这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席砚卿知道她的心思,这么问就是为了让她涨点教训,但是看到她紧绷着肩颈线懊恼地低下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了。
他伸手把她拉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稳稳当当地抱住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无言的叹气声,随着他温热的气息,最终落在她的脖颈。
池漾瞬间听懂了。
这声叹气里,有他不忍责备的疼爱,有他后知后怕的惶恐。
也有他,绝不会放手的保证。
她忽然一低头,鼻子泛酸。
“席砚卿。”
“嗯?”
“你本来打算求婚用的烟火,昨晚因为找我,被用掉了。”
“......”
“那到时候,婚我来求吧。”
“......”席砚卿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抬手摸摸她的头,宠溺道:“行。”
☆、拷问
吃过饭之后,席砚卿和池漾订了下午的航班回京溪。
接他们的车恰好泊在UN酒店的正门,席砚卿双手撑着车檐,先让池漾坐进去。然后他趁着这个空档,直起身子朝对面的Ustinian展墙看了一眼。
应该也是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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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砚卿忽然想起今早叶青屿和他说的话。
“席砚卿,对街的这面墙,真的要拆?”
“嗯。”
“你这么做,可是把自己付诸了十年的深情,都视为草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