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样查无可查,更让他忧心。
姜知年本想再有更多的时间考虑, 但姜力华为了能参加去年的企业家峰会,勒令他在期限前搞定他的入场资质,姜知年退无可退,只能选择接受鹰空的合作。
恰逢那时H市内接连出现了几起富家子弟被绑架的事件,作为鹰空高级安全顾问的昭川,便被作为两家公司之间达成合作的礼物,被派来保护姜知年。只是比起自己,姜知年更忧心姜知桐的安全,于是昭川这才成了她的保镖。
然而姜家一连串的事情便从这里开始。
先是姜知年提前谈好的项目不是投资失败就是整个项目告吹,为了解决这些事情,他每天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忌远在国外的姜力华。
姜力华这些年可能是老了,想当年他也曾是叱咤商场的人物,但近些年过于急功近利,导致他眼界不够清晰,峰会时有曾经旧友婉拒了他的合作邀约时,他就应该开始警惕。
但他没有。
一直到峰会负责人告诉他,因为不久前有人举报姜力华本人以及他名下的姜式集团涉嫌大笔商业欺诈,所以峰会需要将他除名。姜力华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些软钉子,原来是早有风声。
姜知年将这些事情一一清查,发现举报人竟然是鹰空。
鹰空直指姜式集团隐瞒财务漏洞,骗取各方投资,实则是为了弥补自家公司的亏空。
被人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整个姜家都反应不及。
姜式集团虽然壮大,但想要整垮它,竟也易如反掌。
公司股价眼见的跌入谷底,各个股东纷纷表示不满,要求进行财产清算。
从辉煌一时到宣告破产,姜式集团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商业历史上的寥寥几笔。
此次来N城,姜力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如果能让叶家伸出援手,姜式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如若不然,不仅姜家要完蛋,就连姜力华本人也会因巨额商业欺诈而锒铛入狱。
这一连串的事情来的太巧、太突然,姜知年一直对此心存疑虑。
直到他在叶家的晚宴上见到了许中川,脑中忽然就有了一条线索,将这半年来的大小事件串联成一个完整的圆。
他今天来找许中川,只想确定一件事——鹰空与中川集团之间,到底是不是如他想象一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姜总,你很聪明。但可惜,察觉得太晚。’
‘鹰空,的确是属于中川的资产。’
一想到刚才许中川那副稳坐钓鱼台的脸孔,姜知年便觉后背一阵阵寒意沿着脊椎攀爬而上。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原来一切都是由许中川这个幕后推手在推波助澜。
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甚至是从姜式集团的亏空开始。
坐进车里,姜知年仍然觉得恶寒侵体。
回顾整件事情,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整个过程的开始,罪魁祸首好像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亲手签下了那份合作书,如果他早一点察觉……
许中川说得没错,都是他察觉得太晚,才将姜式集团一步步推向了难以挽回的深渊。
姜力华的电话这时打进来。
他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知年接起。
声音沉重,略带颤抖。
“父亲。”
“我们这次,恐怕无力回天了。”
-
姜知桐在容公馆里一直待到晚上,昭川给她弄了中餐、晚餐,还有下午茶。
虽然都是简单的食物,但姜知桐莫名吃得很开心。
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在二楼的小放映室里一边喝饮料看电影,一边聊了很多很多。
出人意料的,这座容公馆是私人场所,是属于昭川的私人场所。
姜知桐从前只知道昭川薪资不菲,却也没想到能不菲到这个程度。
N城临海,背后靠山,因贸易繁华,在国际上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
可惜这里地少人多,决定了这里的房价寸土寸金。
而昭川不仅能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还是这么大的法式洋房,可见他的资产不少。
但昭川对此的解释却是,这座房子是从父辈那里传下来的。
或许从前他们家曾风光一时,但这个家如今剩下的,只有昭川一人,和这一座空房子了。
这是姜知桐第一次听昭川说他的身世,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她却能从中听出他的经历比她想象中还要难过。
而她的想象,只来自于五年前的匆匆一面。
在他的房间里,姜知桐看见了许多奖杯和证书,什么散打冠军,什么跆拳道冠军,她还在书桌上看见了他的名片,鹰空安保公司高级安保顾问。
鹰空?
姜知桐还记得之前去警局指认嫌疑人的时候,那个问话的警察一听说他是这个公司的,态度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好奇问他:“你们公司的人,都像你这么厉害吗?”
昭川好像不是很想讨论这些公事,简单一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后便岔开了话题。
“你之后会一直住在N城吗?”
姜知桐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
“父亲说这几年的重心在这,但大哥说等情况好转了我们就能回到H市。”
昭川准备的饮料是不含酒精的,但不知为何,大约是昏暗的环境气氛太好,好得姜知桐觉得自己渐渐有了点微醺的晕眩感。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捧着自己的杯子喃喃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好还是坏,都是他们说了算。”
昭川见她身形摇摇晃晃,拿了个靠垫垫在她腰后,“那你想在这,还是回去。”
“我的意见又不重要。”姜知桐在垫子上蹭了蹭,似乎是觉得不舒服,干脆身子一歪,枕在昭川膝盖上。
投影布上光影斑驳,将姜知桐的小脸也映得有些难以捉摸。
“反正没人在乎我的想法。”
昭川眼睫低垂,她枕在膝上,小脸粉白,微微嘟着小嘴,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温柔的低声像一首催眠曲,“有人在乎。”
“谁?”
“我。”
姜知桐一顿,仰头看过去,昭川的脸被阴影笼着,看不清神情,但那双黝黑的眼瞳,却格外清晰明亮。
心头微动,她翻身朝向他,小手抓住他的衣摆,眼角弯弯地笑:“对啊,还有你。”
“昭川最在乎我,对吗?”
她撒娇似的提问,让昭川心软成了一滩水,沉沉地一声“嗯”,让姜知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电影一直放映,姜知桐睡在昭川腿上,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
看着她熟睡的脸,昭川眼角悬挂的温柔在昏暗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亮光。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鼻子,额头。姜知桐的发丝像绸缎一般光滑柔亮,他轻轻拢在掌心里,像她平日扎起马尾时一样。
第一次见她,她就扎着这样的马尾。
乌黑的发在脑后随她跑跳的动作晃荡。
他没察觉她的靠近,被她突然抓住了手。
手里的刀片划破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滑落。
大哥哥,你在哭吗?
她这么问他。
他垂眸,看见了她眨巴的眼睛,巴巴将他望着。
疼痛是他那时见到她的第一印象。
在那之后,一旦感觉到痛苦,他便会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起她。
那双干净的眼睛,还没见过世界上任何晦暗。
他想将这份纯净保留,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看见他手里的血腥与利刃。
过去五年,他一直这么想。
直到那天晚上,她让他伸手给她检查,看清他手里疤痕的时候,她眼中的心疼与担忧让这种感觉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他是想保护她的,想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但他也想拥有她。
拥有那种被关怀的温热。
家里没有准备时兴的碟子,投影仪里播放着旧时的电影。
当夕阳西沉,男女主人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昭川俯身,印上她的嘴唇。
单纯的一个亲吻,不包含任何欲念。
昭川想要的东西不多。
他只要她所望,都能如愿。
如果现状的平静就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