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太阳(63)
“接受不了?”沈明恒身体绷紧,下颚线也绷着,黑眸直直盯着温栀。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吗?他知道当年的自己有多糟糕。他期待的时候,也会有担心温栀能不能接受?“温栀。”
那是沈明恒最不堪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别人看他的眼神带着恐惧,他很清楚。
如今的他在温栀眼里,至少是完整的。温栀是个极度颜控的人,她喜欢美好的事物,她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她的公司从上到下,没有丑的人,她前男友也是富二代圈子里出了名的帅哥。温栀很漂亮,她欣赏美。
沈明恒的怀里空旷,随即心也空了下去。
“不是接受不了,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温栀走到浴室门口,回头,嗓子发干有些硬,梗着一团,“客厅里那副画也是我?”
沈明恒点头,十分严肃,“我的画里,都是你。”
一向冷静的温栀,第一次露出惶然,她在慌乱中穿着沈明恒的大拖鞋,纤细白皙的腿下,脚趾不安的绞着。长发慵懒散在肩头,漂亮的大眼睛闪烁,似乎有泪光,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你先别动,我洗个澡出来跟你谈。”
“温栀。”
“你别动。”温栀提高了声音,“你坐着,不准动!”
沈明恒把手放下,喉结滚动,“我一直想告诉你,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本来想跟你保持距离,但不受控制的被你吸引――”
“我洗完澡再跟你说。”温栀看到卧室里那副画,漫天的阳光,灿烂无比。
“好。”
“哪里都不准去,就在这里。”温栀转身走进浴室,她反锁上门,把脸埋在手心里。
许久后,温栀靠在墙上跟唐钰发信息,“你知道沈明恒的《光》吗?就是那副画。”
唐钰:“????半夜不睡觉骚扰我就为了炫耀你男朋友的画?”
温栀没心思跟唐钰开玩笑,默了片刻,打字:“你知道这幅画有原型吗?”
唐钰发语音过来,温栀转换文字。
“知道,他十八岁那年遇到过一个姑娘,就有了光。这不是秘密,网上都能查到。《光》是现代浪漫主义代表作,有名的画都有故事。怎么了?你不会半夜吃这么醋吧?突然说这个。”
温栀打字:“那个姑娘是我。”
短信发出去,温栀有点想哭。
这个冲击太大了,沈明恒十二年前就认识她。
那个高瘦少年严重的恐飞机,沈明恒也是。他很沉默,什么都不说,沈明恒也是,对上了。
唐钰:“????怎么可能?”
温栀打字:“我跟你说过,我去冰岛遇到过一个少年,我们结伴而行,他就是那个少年。”
温栀很想尖叫,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们原来那么早就认识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刻的心情。她以为捡到了一个大宝贝,打开盒子,发现是她丢的宝贝。
她丢的。
“我发过寻人启事,没找到他。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他没了。他当年看起来病的很严重,你知道吗?他竟然活着。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我以为他是永远消失。我们遇见了,我跟他在谈恋爱。你知道么!我们在谈恋爱!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少年看起来可怕,实际上他性格很好,他十分温柔。
温栀想念父母偷偷哭泣的时候,他会在温栀的床头悄悄放上巧克力。他不会说话,他很恐惧跟人接触,温栀能看出来。但他始终跟温栀在一起,温栀生病了,他拿着纸笔焦急的跟酒店的工作人员交流求助。
温栀想看极光,可旅行团只能在那边停留一夜,他脱离团队陪温栀留在那里。等了一夜,他们看到了极光。
温栀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温栀想要什么,不管多麻烦,他都会送到她面前。他唯一拒绝过一次,温栀想跟他拍合照,他不喜欢拍照。
温栀装哭逼他就范,他乖巧的站在温栀身边,十分拘束不安,温栀握着他的手,两个人拍了一张合照。
那张照片温栀很喜欢,她以为可以永远保存。
回去后家里变故,她去冰岛的全部东西都被扔了。她声嘶力竭的哭,没有人在意她。
顾林朝追求温栀那么多年,别人说顾林朝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不接受呢?当时温栀心里想,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好,他们没有遇到过那个哑巴少年。没有遇到过那种好,怎么会知道真正的好是什么样子呢?
她去美国读书,飞过很多次那条航线,不是去旅游,只是想飞那条线。也许,内心里渴望着能再见他一次。
她没有再遇到过恐飞机的少年,她没有见过那个人,连个像他的都没有。
后来她接受了现实,她见不到那个人了,也不会再有对她那么好的人,永远不会有了。
人生那么快,十几年转眼就过去了。温栀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偶尔想到,那个人恐飞机,长的很高有很长的睫毛,他笑起来很好看。
温栀一开始看不上的顾林朝,果然没能跟她走到一起。她遇到了沈明恒,他们谈了恋爱。
她和沈明恒一起旅行,沈明恒对她非常好,好到了天上。
沈明恒告诉她,他们是一个人。
敲门声响,温栀握着手机靠在墙上沉默。
“温栀,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沈明恒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你还好吗?”
温栀打开淋浴,说道,“洗澡,你要进来吗?”
温栀的声音有哭腔,沈明恒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世界空旷。
站了一会儿,沈明恒拿出手机翻号码,不知道该找谁求助。他心烦意乱,站了一会儿走回去拉开抽屉找到烟盒,握着烟盒和打火机走到客厅。
沈明恒抽到第二支烟,房门推开,温栀顶着一头湿发匆匆出门,对上沈明恒的眼她刹住,“你在外面抽烟?”
沈明恒按灭烟,起身,“洗好了?”
“我不想吹头发,你帮我吹。”温栀指挥他,“我肚子疼。”
温栀裹着白色浴巾,他的浴巾,没穿睡衣。
沈明恒黑眸注视她片刻,抬腿大步走过去,蹙眉,“着凉会肚子疼,你别吹冷风。”
沈明恒取了一条毯子裹住温栀,让她坐在小沙发上,细致的给她吹头发,“洗头发也会肚子疼。”
温栀沉默,沈明恒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好贸然说话。
既然她让自己吹头发,大概是不会分手。
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吹了很久才吹干。柔滑如同绸缎,沈明恒抚摸她的头发,坐在沙发扶手上,“我不是故意想骗你――”
“为什么不来找我?”温栀抬眼,眼睛有些红,“你是沈明恒,沈家想找一个人很难吗?”
沈明恒的手放在她的头发上,“你希望我找你吗?”
温栀深呼吸,突然哽咽,“我找你很难,但你找我很容易,你只要想找,你立刻都能找到我。”
沈明恒把温栀抱进怀里,山回路转,他的世界又是一片光明,温栀同样在意他,“你――找过我?”
温栀把头抵在他的怀里,用力抱着,“没有。”
“你不觉得――当年的我很可怕?”沈明恒提着一颗心脏,想要一个了断。
“你可怕我会跟着你吗?”温栀抬眼,直视他,“我会跟你走七天吗?”
沈明恒的拇指擦过温栀眼下的泪,低头,抵住她的额头。爷爷说他不够勇敢,他没勇气就以为所有人都没勇气。
“对不起。”
温栀沉默。
“那时候我病的很严重,爷爷给了我一次自由,没想到会遇见你。”沈明恒把温栀抱在怀里,“我无数次的想去找你,但怕给你带来负担,我并不健康。我回来就住院了,一年一年的拖,越拖越不敢迈出那一步。”
“我在林溪见到你,觉得你熟悉。十二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一年四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已经长大了,变成了大姑娘。”
“你怎么认出我的?”温栀咬在沈明恒的手臂上,隔着睡衣给他咬出一个牙印,抬头,“怎么确认的?什么时候确认的?”
这是个送命题。
沈明恒亲到她的眼睛上,连毯子带人抱起来,走向床,“躺着我跟你讲。”
温栀挣不脱,她被的裹在毯子里,局限了手脚,她昂着下巴,“你不要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