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斗嘴吵闹的功夫,郁唯祎已经把蒋熠做错的题圈出来,并找了相似题型和自己以前整理好的笔记,一起推给他。
蒋熠无声看她,黑眸极深,在她察觉的一瞬,收回视线,目光沉沉地盯着卷子上重点清晰的娟秀字体:“以后不用再帮我检查错题,浪费时间。”
“不会啊。”郁唯祎浅浅一笑,表情认真,“帮你检查也是我自己查漏补缺的时候,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很快的。”
蒋熠眸光暗了暗。
看着她被光照得白皙的小脸,正要说话,她眉头蹙了蹙,“你是不是感冒了?”
刚才听到蒋熠说话有鼻音,郁唯祎还以为是他刚睡醒的缘故,这会儿才发现他竟是嗓音都有些沙哑。
蒋熠浑不在意地点点头:“没事儿。”
“怎么能没事儿,你量体温了吗?吃药了吗?喝热水了吗?”郁唯祎一想到他昨晚淋得湿漉漉的送她回家,还把衣服脱给她穿,无比自责。
蒋熠一把拽住说着就要站起来给他买药的郁唯祎,痞气地笑了下:“没发烧,吃了药,你觉得我会是那种生病了还坚持上学的人?我又不傻。”
郁唯祎:“......”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
尽管如此,郁唯祎还是盯着蒋熠喝了一大杯热水,又确定他吃了药才稍微安心。
中午,下课铃刚响,一群人即刻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冲出去,蒋熠正要起身,郁唯祎把他按椅子上,“饭卡给我,我给你打饭。”
蒋熠盯着郁唯祎看了几秒,被她的固执打败,只好找出饭卡:“你买饭的时候顺便帮我打一份就行。”
他知道郁唯祎很少在吃饭上花心思,基本上是哪个窗口人最少去哪个,也没像平时和王海他们一起吃饭那般挑剔。
半小时后,郁唯祎轻手轻脚回教室。
蒋熠正趴在桌上补觉,脸埋入臂弯,一只手搭在后脑勺,骨节修长的五指没入短发,被黑色坚硬的发梢衬得白皙,阳光清浅地从窗户缝漏进来,照出少年单薄瘦长的影子。
大概是睡得不沉,郁唯祎小心翼翼挪椅子的时候,他轻轻动了下,一张清隽立体的脸被光蒙上一层柔和。
蒋熠直起身,惺忪地揉了揉脸,接过郁唯祎递给他的饭:“你怎么还没吃——”
话音蓦地一顿。
清炒莲藕,宫保鸡丁,杭椒牛柳,不算特别诱人但已是学校食堂最高水平的几个菜分布在不同的小格子,热气腾腾,都是他平时常吃的口味。
蒋熠看眼已经打开自己餐盒的郁唯祎。
除了藕,其他两道都和他的不一样。
蒋熠忽然间就没了食欲。
既恼自己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挤食堂,又后悔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她吃饭到底有多不上心。
郁唯祎咽下一口青菜,疑惑地催促他:“快吃呀,一会儿都凉了。”
蒋熠把自己的饭推到她面前,拨给她:“没胃口。”
郁唯祎被他突然的少爷脾气吓了一跳,慌忙去拦他的筷子:“没胃口就少吃点,你给我这么多我也吃不了诶。”
“那就先把我的吃了。”蒋熠我行我素地继续往她饭盒里拨菜,一直到自己的只剩下三分之一,才停下手,深黑的眼轻轻一扬,换成他催促郁唯祎快点吃。
蒋熠这场嘴上说着没事没事的感冒拖沓了两个星期,郁唯祎也被迫分担了他两个星期的饭,尤其蒋少爷挑剔,后来和她一起去食堂,总买一堆菜,这个吃一点那个尝半口,到最后基本都进了郁唯祎的肚子。
两个星期后,学校举行成人礼的前一晚,郁唯祎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脸圆了一圈。
她站在镜子前,试穿去年生日时买的连衣裙,手机在一旁闪烁着通话邀请,许久才有人接。
“小祎,妈妈今晚值班,有什么事儿?”
曾慧玲的嗓门一如既往的急躁,音量高且尖细,永远是上一个字话音未落,后一个字就着急忙慌地追了出来。
郁唯祎下意识跟着她提快语速,简短地把学校邀请家长参加他们成人礼的通知转述了一遍。
还没说完——
“就这事儿啊,妈妈去不了,请一天假扣的钱都够你两天的生活费了,行,就这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抓紧时间多学习,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活动能少参加就参加,我先挂了——”
“嘟——嘟——”
对面已是一片忙音。
郁唯祎抿紧嘴,垂下眼看着暗下的手机屏,好像有点失望,又觉意料之中的平静。
翌日。
学校礼堂门口。
穿着各色漂亮礼服的姑娘们欢声笑语,挽着爸爸妈妈的胳膊,男孩们穿着白衬衫和西裤,领带打得正经,一个个故作深沉地凹造型,仿佛真有了大人的模样。
郁唯祎独自一人走向热闹的人群,手指轻攥着裙摆,些许不适。
“艹!真踏马的好看!”王海和伍杉勾肩搭背地坐在阴凉地儿,远远看到郁唯祎,眼睛都直了。
还是第一次见郁唯祎穿裙子。
郁唯祎皮肤白,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胜在比例好,将将一米六七的人感觉脖子以下全是腿,视觉冲击炸裂,蜂腰细臀的,两条长腿笔直纤细,没有一丝赘肉,尤其难得地穿了件膝盖以上的连衣裙,小腿和胳膊都裸露在外,凝脂玉肌因着总穿长袖长裤的缘故,捂得乍看比脸还要白,在日光下亮得夺目。
“是仙女本仙了吧?嫦娥也不过如此了吧?网上说的腿精也大概这样了吧?”一中第一郁吹王海上线。
伍杉频频点头附和,眼睛控制不住地往郁唯祎腿上飘。
怕被发现,又心痒难耐。
然后眼前多了一片阴影。
少年慵懒散漫地靠着墙,长臂一伸,拉过郁唯祎,西装勾勒出单薄又挺拔的宽肩窄腰,拽她入僻静角落,把周围蠢蠢欲动的目光挡得严实。
郁唯祎目光闪过一丝惊艳。
男生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眉眼间的轻狂被衣服压制,清隽周正,俊朗得如璀璨银河最熠熠夺目的辰星。
他微弯腰看着她,黑眸深亮,嘴角有熟悉的痞笑:“这位仙女,我是否有荣幸陪你一起下凡?”
一开口就知道还是那个自恋痞气的大少爷。
郁唯祎努力忍着笑,点点头,一本正经问:“你想当男孩还是女孩?下凡做人前再给你一次选择性别的机会。”
蒋熠:“......”
啧,被反套路了。
他直起身,在她头上敲了下,语气似有若无地掺着一丝轻佻:“过了成人礼,你应该问我是想当男人还是男人。”
郁唯祎:“......”
行叭行叭,知道你长大了。
俩人一同回礼堂。
仪式开始。
长长的红色地毯在他们脚下延绵,金色点缀的大红拱门庄严矗立,他牵着她的手,踏上地毯缓缓走向成人门,少年英姿勃发的意气挥斥方遒,桀骜不羁的气质掺着初成的男人味形成致命的勾人气场,她忍不住看向他,恰好对上他深黑清亮的眼。
彩带轻轻飘过她身侧。
鲤跃龙门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她听到蒋熠靠近自己耳边,呼吸温热,极轻的嗓音温柔如呓语,“郁唯祎,恭喜长大。”
她抬眸,冲眉眼清绝的少年清浅一笑,认认真真地在心底印下他此刻的轮廓:“你也是。”
恭喜我们长大。
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可是,如果能提前预知成年后的世界如此复杂,我们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如此这般期待又欣欣然地,以迫不及待的姿势推开成年的大门。
郁唯祎不知道。
而事实上,那天的她度过了来到新沙后最开心的一天,这是她想象中的成人礼,有她心底悄悄动心的少年,有开始熟悉能成为朋友的同学,即使不可避免地因为父母没有到场稍有遗憾,但她依然是开心的,开心到恨不得第二天就参加高考,然后可以正大光明地对蒋熠说,“你想报哪个学校呀?我们一起去一个城市好吗?”
这份开心,持续到宣誓结束,她被一个陌生又好看的雍容女人拦住时,无声打破了。
“小姑娘,你就是郁唯祎吧?”女人保养得实在是太好,教人看不出年纪,如果不是她自报家门说是蒋熠的妈妈,她会以为她顶多是某位同学的姐姐,“小熠最近成绩提升很大,听说都是你帮的忙,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