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的夏天(4)
况野单手搂着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玄武湖的晚风还在温柔地吹着,吹动了她长长的裙摆和如墨的长发,让他生出了一种她即将要腾云归去的错觉。
片刻之后,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况野心里既是懊恼又是不舍,他呆呆地盯着前方已经空无一人的虚空,苦涩的情绪雾一样弥漫开来——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南京城这么大,玄武湖这么大,除了每天在这片湖岸边蹲守,他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可靠的方法能再次遇到她了。可是,就算他在这里扎个帐篷住下,再遇到她的机会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野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几乎是人生中的头一遭,他感受到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几乎充斥了他的整颗心。
如果不是醉意已经被晚风吹醒,也许他第二天睡醒真的会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他遇到的只是偶然在人间现形的水中仙,她有形无实,是个由水雾幻化而成的精灵,所以,他触碰不了她,甚至靠近不了她,哪怕他那满腔的爱意如水草般疯长,她还是会转身离去,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几片浓云遮住了月亮,况野在陡然变得黯淡的月光下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钟毓桥的尽头。
第二章 麻雀虽小,也能吃饱
或许是酒后吹了风,况野回去之后就发起了烧,足足休息了两三天才退了烧恢复了几分精神。
期间戴文抽空来看了他,问起了他关于玄武湖女鬼的故事,他心虚地搪塞了过去,把满腹的心事和若有似无的情愫都暗自压在了心底。
那天晚上拍下的视频还老老实实藏在他的手机里,他躺在床上,不断地播放、再播放,画面里那个犹如水中仙一样的姑娘的影子也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得他既甜蜜又心烦。
况野闷头闷脑地在家待着,他那两个粗线条的爹妈一致认为他只是因为感冒精神不佳,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还是照常出门上班。
于是,他就这么在自己的卧室里闷了两天,直到六月十四号那一天,戴文好说歹说地要他去上海路一块儿看世界杯开幕式。
“我不想去……”况野有气无力地接了电话,听着十分的萎靡。
“你个小杆子,干么事啊?感个冒发个烧就把你弄成这副样子了?”
“我没心情。”
“什么叫你没心情,你可是提前两年就约了我要一起看开幕式的,我为这一天足足等了你两年,你现在告诉我没心情?”
“真的,我现在贼难受。”
“我不管,反正我地址发你微信了,离你家这么近你还不来,那以后别找我跟你踢球了。”
戴文不由分说地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况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磨蹭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起了床。
此时正值下午,夕阳将落未落地悬在天际,在客厅洒下了一片金灿灿的光。况野随意洗漱之后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直奔戴文给的地址。
陶谷新村里的车堵得仿佛沙丁鱼罐头,况野在狭窄的人行道上一边避着路人一边唉声叹气——见鬼了,这是他小学之后第一次对世界杯提不起任何兴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在水波中荡漾的影子。
穿过了陶谷新村,况野循着地图往左继续走了大概两百米,便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一家酒馆门口朝他用力挥手的戴文。
“你这么兴奋干嘛?”况野穿过马路,走到了这家名叫“麻雀Sparrow”的酒馆门口。
“因为我今天是来白吃白喝的!”戴文眨眨眼,有些得意,“这家酒馆刚开张没几个月,听说老板是个男歌手,不过我不知道是谁。我邻居哥哥给了我两张酒水券,我心想不用白不用,所以我就叫上你了。”
“哦。”况野答应了一声,瞧着并没有多大兴趣。
“你怎么了?魂儿被女鬼勾走了?”戴文伸出手去不安分地拍了一下况野的后脑勺。
况野懒得搭理他,于是便催促道:“别瞎扯了,快进去吧,外边热死人了。”
戴文率先推门而入,引着况野越过吧台,往酒馆尽头的一个小舞台方向走去。
况野跟在他身后有些好奇地四处环顾——酒馆门头瞧着不大,但是个极深的狭长格局,一盏盏颇具复古风情的酒红色丝绸灯罩的台灯散落在各个角落,点亮了一片旖旎暧昧,也点亮了幽暗空间内弥漫的淡淡烟雾。
酒红色丝绒帘幕装点的小舞台上放着钢琴和一些其他乐器,一个声音低沉的男歌手正在乐队的伴奏下唱着一首他没听过的曲子,周遭的人正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的,他还能听见几声若有似无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