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里，梦荒唐(36)

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湛含玉的称呼是有她自己的规则的。她一向不习惯把人称呼得有多么亲近，她认为两个人之间，平淡的交情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夫妻之间显然是不能够那么冷淡的，最起码亲近一点的称呼是必须的。

湛含玉抗拒这样的亲密的称呼，正是因为她抗拒建立亲密的关系。只有当她开始真的承认郭熙是她的老公，她的家庭才算真正完整。因为一直以来，这个家都是郭熙在单方面维持，一直都是郭熙在等着湛含玉的回应。

现在，郭熙已经把一百步都走完了，他就站在湛含玉的面前，温柔地看着她。郭熙的眼睛里只有对湛含玉的包容。他伸出手，在等待。

只要湛含玉愿意把自己的手伸出来，郭熙就愿意成为她的腿，背着她，带着她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似乎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人，他不需要你为他去努力什么，因为他会为你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你只需要在他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伸出手，告诉他，你愿意跟他走，就足够了。

湛含玉突然想哭，她曾经经历的那些，大概都是为了攒好运气遇到这个人吧。虽然他有很多不好的地方，虽然他有的时候很热衷于惹她生气，虽然他有的时候很大男子主义。但是他是那么得爱她，愿意为了她过得舒服一点儿，磨掉身上的棱角。

他明明是把杀人尖刀，却愿意为了和她在一起生活，变成一把菜刀，从此为她洗手作羹汤。她何德何能呢？

郭熙在楼下跑完步上来的手，湛含玉已经睡着了。看了一眼吊瓶，刚好快没了，拔下来，重新进新的吊瓶里。又给湛含玉掖了掖被子，这才走进浴室洗澡。

第三十一章

湛含玉又做梦了。梦里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也是她的心魔——骆晟睿。

“你来了。”那个面带笑容的男孩朝她伸出手。

湛含玉不自觉地伸出手，搭上他的手心。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骆晟睿拉着她往前跑，跑到他们的训练室，在门口，他牵着她坐下来。

“你知道我会来？”湛含玉扭头看向骆晟睿。

骆晟睿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虽然你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

“为什么？”湛含玉问。

“因为你就要不需要我了。而在这之前，你一定会来跟我告别的。”骆晟睿说着，揉了揉湛含玉的头发，“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是，我不需要你了，骆晟睿。”湛含玉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是那个人吧？”骆晟睿问。

“那个人？”湛含玉歪着头，重复了一遍。

“那个创造了我的人，郭熙，不是吗？”骆晟睿告诉湛含玉，“因为他，我才出现在你心里。现在，你不需要我了，自然是因为他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爱你，也不会再有人比他更了解你了。”

“无论是你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习惯怎么去处理一件事，他都知道。”骆晟睿补充着。

“我知道。”湛含玉点了点头，“我知道哟，如果他没有那么了解我，你也就不可能出现了。”

“是，我是他贴心为你打造的存在。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让他创造了这样的一个人。”骆晟睿笑着说，“就连我爱你的心情，也是和他一模一样。”

“骆晟睿，谢谢你，陪我走过的时间。”湛含玉朝他伸出手。

骆晟睿回握她：“不必谢。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不是的，没有一个人的存在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从你诞生的那一刻，你就不是谁的傀儡，你就是你自己。”湛含玉告诉他，“这是郭熙跟我说的，现在我也告诉你。”

看着一脸认真的湛含玉，不知道为什，骆晟睿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他突然把湛含玉抱进怀里，用力地抱紧了她，说的话，还是他一如既往的语气：“阿玉，我真嫉妒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拥有你。而我只是一个虚假的人，根本不能陪着你。”

“骆晟睿？”湛含玉有些不明所以。

“让我再抱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等会儿，你梦醒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骆晟睿有些伤感地说。

“哦。”湛含玉窝在骆晟睿的怀里，乖乖地等着他抱够了放开自己。

骆晟睿用的香水还是她喜欢的那个味道，大概是熟悉的气味，让她不自己地开始觉得困顿，然后睡着了。

骆晟睿低头看见湛含玉已经睡着了，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师姐，我是真的很爱你啊。”

只不过，你已经有自己的爱人了，我就不再打扰你了。希望你幸福啊。骆晟睿把湛含玉抱着，把她放在垫子上，转回头，再看她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在训练室门口，他遇见了那对夫妻。是他们把他送到了这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女人问他。

骆晟睿点了点头：“这样就可以了。让她把这一切都当做梦吧，这对她来说会更好。而且，那个男人真的很爱她。把阿玉交给他，我真的很放心。”

“你考虑清楚了吗？当你离开这里，你就不再有反悔的机会。你好不容易遇到能够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也会消失。你那么多年的努力也白费了。”女人提醒他。

“考虑清楚了。或许她刚刚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想着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以后，我不再这么想了。我希望她幸福，但是她的幸福不一定是我给她的，也可以是别人。我这么多年，只是因为愧疚。如果没有遇到我，她会和郭熙过得平静，并且快乐。我求你，是希望扭转她的命运，让她不需要为我去死，我不值得。”骆晟睿看着女人说。

“那么，我们两个人的交易就结束了。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存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手一挥。

“谢谢你。”骆晟睿朝她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这个梦境。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垫子上熟睡的湛含玉。就让她把这一切都当做梦吧，总好过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为了爱不惜同归于尽。

“都处理好了吗？”男人低头问她。

“好了，我们走吧。”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说。

“阿墨，你说他这样真的可以吗？为了让湛含玉幸福，放弃了和她在一起，其实他是有机会的。”

“阿冉，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在一起才是爱。放手也是爱，明白吗？他放手，是因为他知道他和湛含玉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他尝试了那么多次，但是到了最后，湛含玉都因为他去死。你不懂，深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那种绝望。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当他明白命运无法改变，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彻底在她的生活里消失。更何况，他知道，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爱她如命。”男人摸了摸女人的头。

“阿墨，你当初看着我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是很难过的吗？”女人问。

“当然难过了。看着你自刎在我面前，看着你临死前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不愿意死在我的怀里，我的世界突然就变成一片黑暗了。无论是皇位还是什么，都比不上你。所以我为了你出家，我不是想度化谁，我只是想着，我努力修行，说不定，我可以再次遇见你。”男人笑着说，“还好，我比他幸运，不需要把你让给别人。”

“你当然幸运啦，一个落魄公子能够诱拐当朝公主还灭国了，你能不幸运吗？”女人说。

“是是，我最幸运了。”男人好脾气地说。

不过这些东西，湛含玉都不会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大梦一场。

梦醒了，一切就都该散场了。

这个梦，湛含玉做了很久，却想不起来，都做了什么内容。看着自己的双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阿玉，走了，我们该去机场了。你答应过我，今天跟我去见我父母的，可不能反悔。”郭熙走进房间叫湛含玉，“早饭都在桌上了。”

“好，我知道了。”湛含玉起床换衣服。

你是不是曾经爱过一个人，拼尽全力最后却不得善终。你是不是爱过一个人，等你不爱的时候，觉得甚至荒唐。

爱，就如同一场梦，是美梦，也可以是噩梦。当梦醒了，你或许觉得惋惜，或许觉得荒唐。虽然它不存在了，但是曾经经历过的感动和伤心不会是假的。只是时间，让你不会再去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