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里，梦荒唐(21)

“人，是最不能相信的。因为人，都有欲望。有了欲望，就会有矛盾纠纷，会出现背叛。唯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也只有自己才能够相信。”

湛含玉其实并不信任郭熙，无论是出于朋友之间，恋人之间。作为朋友，郭熙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在湛含玉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她做心理诱导。作为恋人，湛含玉并没有那么爱郭熙，并且她也不相信郭熙爱自己。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超过生命地去爱一个人呢？湛含玉不相信，所以也否定了别人。

湛含玉并不是一个善于聊天的人，至少在面对郭熙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眼前的这个人，骗过自己，做过伤害她的事，却是陪她度过那段痛苦岁月的男人。

现在，他在恳求自己不要离开他。

湛含玉只觉得他真的很好笑。除了他，哪个男人会想娶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妻子呢？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钱，能不能够养活自己。

湛含玉拍了拍郭熙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安慰郭熙。她从来都不会跟别人互相取暖，她只习惯单方面得索取温暖。

所以有人说过，能跟湛含玉谈恋爱的人，一定会让湛含玉很羡慕。幸福的家庭，关心你的亲人温柔的性格，善于体贴照顾人。这些都是湛含玉所没有而她希望拥有的。因此当她的生命里，出现在这种人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想要去靠近。因为她真的太孤独了。

她生命里曾经给过她唯一光的人，最后被她狠狠辜负。直到那个人离开，她才发现，她曾经做的事情有多么愚蠢。可惜，时间从来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因为它只会向前走，不会往后看。

她的人生需要光，但是没有人愿意给予她这抹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谁又会去注意到那个起眼的人呢？她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她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好，人也算不上多好，不被人排挤都已经算作不错了。

郭熙是湛含玉的第二抹光。他完全符合湛含玉希求的光。他的父母恩爱，家庭幸福，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温和，彬彬有礼，完全符合了湛含玉期望的模样。

湛含玉想起自己毕业之后第一次见到郭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那么多，她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湛含玉没有对郭熙有过一丁点的想法吗？肯定是有的，只是不敢而已。无论湛含玉表现得多么强势，她的内心深处仍旧是自卑的，除了外貌条件，家庭，经历，现在的状态，一切的一切，构成了自卑的她。

只不过，她从小的教育，让她不会透露出这一点。在别人眼里，她跟自从来搭不上关系。

湛含玉不会讨好人，不知道怎么跟人拉近关系。她知道，如果只是任凭对方付出，自己不给出回应的话，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付出，他们最后都会离开。

可是湛含玉从小就没有学过怎么去讨好一个人，怎么去获得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喜欢。湛含玉小时候寄住在别人家里，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是能够很强烈地感觉到那种情绪：这里不是家。

都说小孩子最是会看大人脸色的。湛含玉也是这样。她战战兢兢，生怕被人讨厌。在做事情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看向大人，想知道他们的情绪。小孩子是不会掩饰的，在外人看人还不知道这一家人怎么苛待了这个孩子。因此，他们就更加看不上湛含玉了。

湛含玉还有一对拖后腿的父母。每一次湛含玉只要遇到一点儿问题，湛含玉的爸爸就会电话打过来骂人。湛含玉因为一次吃鱼的时候不小心吃到鱼刺，送去医院。湛含玉的爸爸因为工作没有能赶到医院，却在电话里，把照顾湛含玉的恶人骂了整整一个小时。

从此以后，只要餐桌上出现鱼，湛含玉想要去夹，就被别人打掉筷子。

“吃什么鱼？上次吃鱼的时候被刺卡住很好玩吗？想让我被你爸再骂一次吗？”那个轻蔑、不屑的眼神，湛含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湛含玉再也不会吃鱼了。就算到了现在，不是有人给湛含玉挑鱼刺，或者鱼只有大刺的话，湛含玉是绝对不会碰餐桌上的鱼一下。

当然，湛含玉的妈妈除外。她根本就不知道湛含玉对鱼有这样的心结，每次家里做鱼的时候，都会让湛含玉吃。湛含玉也就在鱼肚那里挑一筷子，就不再吃了。

湛含玉从来没有怨过自己的父母，感情不深，哪来的“恨之切”呢？她只是有点羡慕而已。羡慕别人的爸妈和孩子的感情那么好，羡慕别人能够很自然地跟父母撒娇。她不行，她和父母之间，隔的不是年龄的代沟，是六年缺失的陪伴，是往后里逼迫她独立的行为，是放养式的教育，是没有相互谅解的情绪。

湛含玉向来体谅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什么青春叛逆期。所以那个时候湛含玉跟那些一身反骨的初中生总是泾渭分明。她乖巧得甚至不像那个年龄的孩子。父母总在担心她什么时候进入叛逆期，却怎么也等不到，就像她只是一个木偶，学不会反抗操纵自己的操纵者。

湛含玉睡得时间有点长了，她想坐起来休息。再睡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背要烂掉了。

郭熙帮助湛含玉靠在床头，然后坐在床边给湛含玉念书。湛含玉喜欢看书，但是生病以后就很少看书了，一般都是郭熙给湛含玉念。

湛含玉很喜欢听郭熙念英文书，因为郭熙的英语口音是那种纯正的伦敦腔。听着完全是一种享受。

这也多亏了，郭熙在大三的时候去英国留学。在英国呆了三年，这才回国。

郭熙平时并不会戴眼镜，但是在看书工作的时候还是会戴眼镜。据他自己说是保护眼睛，至于是不是真的，湛含玉对此并不发表意见。

不过，湛含玉还是很喜欢郭熙这个样子的，因为真的非常“斯文败类”。是湛含玉很喜欢的那种款。

湛含玉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闭上眼睛听郭熙给自己念《哈利波特》原文版。这是在湛含玉住院时候看的书，毕竟是那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让湛含玉能够完整地看完一遍的书了。因为湛含玉在看到伏地魔复活的时候，就果断弃了。因为后面没意思，猜也知道会出现什么情景。

郭熙给湛含玉念书，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头享受地听着的人，露出一个微笑。虽然他的时间很贵，但是这都比不上陪着湛含玉的时候。陪着湛含玉，享受时间从耳边流过去的声音，把一切的烦恼都放在脑后

郭熙翻了一页，念着后面的情景。已经查完房的肖玲，重新回到湛含玉的病房门口。

看着病房里面的那两个人，肖玲笑了笑。湛含玉，你终于找到一个愿意陪着你的人，他会陪你分享你的痛苦、快乐、生气、自卑。从此不会再孤独。他愿意包容你，愿意为你付出，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在你不需要的时候主动消失，只要你点头答应不会离开他，他就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快点好起来吧。或者，放下你的顾虑，尝试着去相信这个爱着你的人。

第十九章

湛含玉难得清醒，坐在床上翻阅刚送过来的工作汇报。湛含玉一边看，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写在上面。

郭熙打开水回来就看到湛含玉在认真地工作。湛含玉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工作，因为她最开始并不打算做硬件而是软件，阴差阳错之下进了专业。湛含玉最早的时候，学习成绩相当差，专业课都只能勉强通过。大概是郭熙的出国、太早的颓废、父母的叮嘱，让湛含玉意识到，专业是不喜欢的，但是是必须要学好的。

湛含玉很少会因为喜欢去做什么，也不会因为不喜欢去讨厌什么。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必要。湛含玉从来不会刻意地追求什么，因为生活没有什么是完全属于她的，也知道得到的会用另外一种方式离开。勉强为之也只是徒添伤感。

“阿玉。”郭熙放下开水壶走到湛含玉的边上问，“今天你有感觉好一些吗？”

湛含玉听到郭熙的声音，抬起头，笑了笑说：“还可以。今天工作忙吗？”

“不算忙，有助理呢。”郭熙笑了笑说，“你今天要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