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她不想让父母在每一次家庭的聚餐上, 被别的亲戚比下去。
久而久之, 她甚至在读书的时候, 有无数个夜晚因为恐惧亲戚的嘲笑,而无法入眠。一整天都在疯狂地学习, 就连梦里都是复习不完的错题。
她想爬得很高,再高一些,再, 高一些。
这样,也许她就能保护她爱的人,没有人会冷嘲热讽她那永远都在为别人付出,只会软弱的父母。
她也能因此保护她自己, 和她那固执又有些可笑的自尊。
姜可笙的前二十六年都是这样活过来的,但支撑她一路走来的这信念,似乎在她二十六岁这一年,出现了危及整个支柱的裂缝。
工作上所有不顺的压力,让她整个人变得敏感又脆弱。甚至在和季昀见面后, 回到家里时, 因为父母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而更委屈。
可她还是强撑着笑,挺直腰板,看上去好得不得了。
将表姐一家送走, 姜可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卧室。
她暂时不想理会一直有新消息进来的手机,又折回玄关,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摸出耳机,准备收拾一下好久没回来住的房间。
手拿出耳机的同时,也无意带出一张小纸片。白色的纸片在空中转了两圈,最后才慢慢落在地板上。
蹲下捡起,她才意外地发现那是一个翅膀没有张开的纸鹤。
刚刚在季昀的车里发泄过后,姜可笙擦好眼泪和鼻涕,再打开车门下车时,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还有些发红的鼻尖,和略肿的眼睛。
他们步行去三百米外的那家便民药房,一路上,季昀都没有主动问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只有在回到小区门口时,他将药袋递给她,才轻声开口:“如果你愿意说给我听,我随时都可以。”
没有直接问她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是最了解她的人。
姜可笙抿起嘴,接过药袋的同时,身上的大衣被他伸来的手,顺势整理了一下。
季昀深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柔和的路灯亮光:“上去吧,外面凉。在叔叔阿姨面前,你还是那个懂事又开朗的笙笙。”
这一句话,让姜可笙抬眼看着季昀,久久没有转身。
那是她今晚,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即便还没跨过去的委屈和难过,让她的眼角微塌,看上去又哭又笑难看得都不 * 愿意回忆。
这纸鹤,应该是季昀在帮她整理大衣时,偷偷塞进来的。
姜可笙再度回到房间,靠着木门把纸鹤拆开,发现那只是一张普通的买了两瓶水的小票。
估计是他在车外回避时,太过无聊,拿自己外套口袋里的小票折的。
冰冷的夜,耳畔是女鬼凄惨的哭声,温暖的车里回不去,只能在外面叹着气罚站,还得想办法折个千纸鹤哄一哄女鬼。
想到这里,姜可笙复原着千纸鹤,笑出声。
把千纸鹤放在桌上,她顺手打开电脑坐下,本来打算用睡觉忘记一切的身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深夜工作。
一夜未眠。
手边的那只千纸鹤,也陪伴了她一夜。
-
工作一夜之后,天刚亮时,姜可笙才合上电脑。
留给她睡眠的时间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她索性直接去洗个澡,不打算再睡。
先打车去医院取车,再到领克,时间刚刚好。
“Coco,Zack让你去他办公室。”还没坐稳,李知运的助理就径直走过来,轻声道。
她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也间接反映出今天李知运的心情。
“好,我马上去。”姜可笙点头,给她一个笑容。
又一次检查过电脑里的文件,她合上电脑,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她眼底的困倦全部消失不见,代替的是不善的侵略性。
从工位到李知运的办公室,不远的距离,但却要承受太多双眼睛的注目。姜可笙无视掉这些眼神,弯起食指敲了两下门,在得到应声之后进去。
每一个动作都足够优雅从容,似乎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李总。”她将门在身后关上,却没有走到桌边,只停在原地。
“一早上就看到你写的检查报告。真是给了我一个足够大的惊喜啊,姜可笙。”李知运正在气头上,每一个字都是后槽牙里磨出来。
他盯着姜可笙,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跟我说,你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疏漏?”
姜可笙站在门口,半垂着眼,没有为自己辩解。
她从N市回来之后,之前胜鑫材料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又很快赶上了星艺的收购。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日常工作。但没有盯紧这个学生团队,也没有尽到告知和强调保密的工作职责,是事实。
拿起桌上刚刚让助理送进来的流程材料,李知运的手腕向下压了几下,声音里仍旧带着怒火:“这个时间给我搞这么一出,是不是不想在我这儿干了?”
“我会对这件事负责,”姜可笙不卑不亢,平静地接话,“我会尽最大的可能,挽回公司的损失。”
“挽回?你说的负责的方法,就是向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学生团队追责?”李知运猛地抬起手,将手中的资料扔了出去。
一打没有装订的资料飞到半空中,四散开落下,有几页落在姜可笙的脚边。
深吸一口气,李知运转过身走到落地窗 * 边,双手插在腰上:“马上联系南娱,约个时间和他们谈收购的条件,别再给我胡闹了。”
握着电脑边缘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手心。
姜可笙明白,只有安稳地让南娱收购星艺,李知运才能救她:“我明白。”
“姜可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过去的这几年给你的自由度太大,但现在在想,我对你的培养模式可能是真的有误。”整理着衬衫袖口,李知运偏过头来,与平时温和亲人的样子相去甚远。
“按照我说的去做,”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地说着,“我可以听取你的建议同意你采取其他方法,但我也同样可以,让你离开领克。”
-
从李知运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姜可笙一整天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皱眉看着电脑屏幕。
在和钟意碰面之前,她的团队早已经商讨过和南娱的谈判要点。又重新来回读过不知道多少遍之后,那已经写好内容的邮件,最终还是没有发给钟意。
她还想再赌一把,如果今晚梁宇的互游娱乐还是没有回复她,那她就认命。
剩下的一个下午,她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看N市学生团队的策划案和测试软件上,也下载了未家科技的软件进行对比。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眉越皱越深,她又重新操作了一次。
好像有些感觉,但刚想抓住那一瞬间的怪异,却又迅速地溜走。
反复地试了无数遍,一直在领克坐到办公室里几乎没有人了,她才活动一下脖颈,收拾好背包离开。
今天是兰杉节目录棚的日子,姜可笙没有给她打电话,自己一个人开车到膳食纤维。
与正在闲聊的人群擦身而过,她走到吧台边,敲了两下边桌:“你们有没有那种,喝起来有点晕,但又不会醉,大脑很清醒的东西?”
方裕正擦拭着酒瓶,听到这话手一顿。抬眼见到是姜可笙,他倏地笑了:“姜小姐,你说的那东西,我们正经酒吧可不卖。”
“我需要找到灵感,”知道他是误会她想嗑药,姜可笙无奈地摊手,“它变得太快了,我总是抓不到。”
继续擦拭着酒瓶,再把酒瓶放回架子上后,方裕才撇嘴,拿起调酒壶。调酒的间隙,他瞥了她一眼:“兰杉今天是不是有工作?”
姜可笙已经低头掏出手机,仍旧看着那款软件:“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我和她算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比你更清楚?”方裕将调好的酒倒入酒杯,轻放在她面前。
一只手触摸上杯壁,她抬眼,对上方裕嘴角的弧度。
满不在乎还带着些轻蔑的角度,一眼就能辨识得出来。
姜可笙很少问兰杉有关于她和方裕的事,兰杉虽然玩得开,但也不至于玩得过火。
权当方裕是在阴阳怪气,姜可笙从包里摸出张名片放在桌上。纤细的手指将卡片推至方裕的面前,她开玩笑道: * “不如把重点放在搞事业上,需要投资可以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