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地方可以进去。”
萧弃说,也不看她,径直往前走。姜皖犹豫了一下跟上他,果然在一棵低矮的树丛后,找到一个人为弄出的洞。
姜皖侧目睨他,萧弃先一步钻进去,在铁丝网的另一边弓着腰向她伸出手,解释说:“平时没事会和朋友过来踢球,完全出于对足球的热爱。”
她“哦”了一声,虚扶着他的手臂钻进洞内。
塑胶跑道上不能穿高跟鞋,姜皖把鞋子脱了拿在手里,踩着黑色丝袜在地上走着。
地面疙疙瘩瘩,但不咯脚,走在上面反而很舒服。
当初只想着快些高考,快点离开母亲的桎梏,没曾想多年以后,她还会回到这里。
天气不错,夜空中居然能看到几颗星子,微弱的亮光在墨黑的夜空中,显得孤独而冷清。
姜皖步入绿荫草坪,把高跟鞋放在球门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地上湿的——”萧弃提醒未遂,见她已经躺了下去,便也不再说什么,自己则站在球门一侧,手靠着白色的金属柱子。
站在还没什么,躺下去后,姜皖只觉得天旋地转,平静的夜空也成了梵高的星空。
她闭上眼睛,平息汹涌而起的醉意。
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也是这样的夜晚,最后一节晚自习,她在操场上抽烟,看到一周没上课的萧弃。
KTV偶遇那晚后,他一直没来学校,姜皖以为他退学了。
她坐在球门遮挡的地方,看他在一旁喝酒,身边还放了几罐喝过的易拉罐。
两人一个抽烟,一个喝酒,安安静静,互不干扰。
过了很久,萧弃忽然发声:“你又怎么了?”
他一直知道,这个全校第一的乖乖女,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没什么,想死。”姜皖把烟屁.股灭掉,扔进萧弃喝过的易拉罐里,又点燃一根。
“你呢?今晚不上班?”
他在KTV打工的事,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姜皖这么问,他并不奇怪。
“嗯,调休。”
姜皖往易拉罐内抖烟灰,萧弃伸手拿酒,两人的手碰了一瞬。
她收回手,望着眼前的虚空,没头没尾地说:“我也有钱。”
萧弃转头看她。
“我们做.爱吧,我给你钱。”姜皖把抽了一半的烟灭掉,和他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求爱的灼灼,只有化不开的自厌。
白富美、学霸、乖乖女的光环后,是个寻求刺激的问题少女。
矫情又可怜。
萧弃收回视线投向远方,没说话。
“别人都行,我就不行?”姜皖逼问,想起KTV里看到的情景。
萧弃转头看她,从脸往下移至胸口,最后停留在她发抖的手上。
“不行。”
“处女做着没意思。”
姜皖攸然睁开眼睛。
还真是年少轻狂啊,什么虎狼之词都说得出口。
那时候,她没有朋友,内心阴暗的秘密,被他撞到过几次后,在他面前就肆无忌惮了。
那晚的最后,她又痛哭一场,然后在晚自习铃声响前,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
他全程没说话,没有安慰,没有询问,只是静静陪她坐着。
苦涩的青春,压抑的环境,有他的陪伴,自己才没那么孤独。
高考后,她离开南城在外求学,和高中的同学全都断了联系。
10年过去,这些事,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
或许早就忘了,忘了才好呢。
不知道是不是草坪上的露水沾湿了衣服,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
如水的冷意让她清醒,这么晚他还陪着自己,不太妥当。
她撑着草坪坐起,双腿弯曲,两手抱在腿上,仰头看他。
“这么晚还在外面,没问题吗?”
成年人之间,潜台词一说就懂。
萧弃垂眸看她,想起一些往事,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谁在那里?出来!”
一阵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远处传来保安的呼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望向光源。
没有任何迟疑的,萧弃一手拎起高跟鞋,一手伸向她,姜皖默契地拉住,随着他飞快地往洞口跑去。
“去哪儿?”
“先到小树林躲一躲!”
他们携手奔跑,到小树林外时,萧弃将她打横抱起,隐入漆黑的树林中。
两名保安过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赶来,旁边正好是学生宿舍,姜皖被他整个抱在怀里,脸贴着他锻炼良好的胸大肌,大气也不敢出,屏住呼吸听他们交谈。
“肯定爬窗进去了,走,回去调录像!我就不信抓不到这两个小崽子!”
“这边是高三宿舍,算球,快高考了,没出事就行,你年轻时没耍过朋友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拿着手电筒四处晃了一会儿,踱着步子犹豫不决地离开。
直到脚步声听不见,姜皖才深呼一口气,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
小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萧弃让她站在他的脚背上,把她的高跟鞋放在地上,扶她穿好鞋。
地面腐植深厚,姜皖脚下一软,轻“啊”一声。
“还是我抱你吧。”萧弃说。
姜皖正要拒绝,就听到黑暗里传来年轻男女的对话。
“算了,有人进来了。”女生的声音充满娇羞。
“来就来呗,我们各干各的。上来,我也抱你。”沙哑的男声满是迫切,之后是拉链滑下的声音。
“啊!”
......
☆、第06章
直到萧弃将她送到家门口,两人之间的尴尬仍未化开。
深夜倾听一场年轻男女的激烈欢好,还是和从事特殊行业的老同学一起,姜皖差点原地去世。
她家住四楼,没有电梯的老房子里光线昏暗,倒是很好地遮掩了这份尴尬。
“没问题吧?”萧弃观察她的神态。
“没。”姜皖答,伸手往口袋里掏家门钥匙。
然而,大衣口袋里空空如也,她掏了个寂寞。
她又仔细摸了一遍,无奈地闭上眼睛,推演钥匙的可能遗落点。
酒吧、操场、小树林,都有可能。
只是要在大晚上找到那把没有任何装饰的独钥匙,堪比大海捞针。
“怎么了?”
萧弃看她手伸进口袋,却又没拿钥匙开门,猜不透她的想法。
成年男女,此时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那种可能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我钥匙掉了。”姜皖望着白得发旧的墙壁,实话实说。
萧弃盯着她的脸,适才的直播让他有些浮躁,他忍不住去猜测她话语背后的意思。
“你带身份证了吗?”萧弃问,排除半夜找人开锁的可能性。
“......没有。”姜皖抬头看他,又心虚地别开,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萧弃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时无语。
这种套路他遇到过很多次,化解起来得心应手,但对象是姜皖,有些话他说不出口。
走廊的感应灯灭了,他伸手去摸墙壁上的红点,正好触到她冰冷的手指。
灯亮起,两人火速分开,各自插进自己的口袋。
两人相对而立,低头沉默无语。
“去我家吧。”萧弃忽然开口。
姜皖抬头,面有讶异,似乎又是意料之中,怔愣着没说话。
担心灯光灭掉,萧弃抬手触到感应红点上,正打算解释,就听见姜皖幽幽的声音。
“好呀。”
萧弃住在一家破产老国企的家属区内。
多年前,这里曾是南城最高档的住宅区,随着经济发展,国企和家属区均辉煌不在,老一辈渐渐故去,年轻的大都在别处买新房搬了出去,现在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外来进城务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