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帮你。”萧弃说。
他很快把镜子碎片扫干净倒入垃圾桶,把浴室清扫干净。
萧弃抱着她站起来,她还未站稳就轻嗤一声,应是光着脚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他找了根蓝色塑料凳子,冲洗干净让她坐下,然后蹲身仔细看她脚心的伤,清除残余的玻璃碎片。
让人脱衣洗澡是件羞耻的事。
听到身后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姜皖回头,见萧弃已先一步脱光,露出精壮的身体。
“你要干嘛?”姜皖问,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和你坦诚相见,谁也别笑话谁。”萧弃满不在乎地笑笑,又绕到她身后,耳朵红得透亮。
“先把裙子脱了,我再给你洗头洗澡,好吗?”
“好。”
套头毛衣裙遇水紧紧粘在身上,萧弃拉起裙边,轻轻往上提。拉袖子时,完美避开她受伤的手。
浴室里水声哗啦,两人一站一坐,一边洗澡,一边轻声交谈。
“你居然很会给女生洗头。”
“嗯,我以前经常给女生洗。”
“谁?”
“我奶奶,她瘫痪后,我洗了好多年。”
“次卧书桌玻璃上有张压着的照片,是她吗?”
“是,好看吗?”
“嗯,你们全家都好看。”
“确定不是骂人的话?”
“不是。他们人呢?”
“都上天了。”
“迟早有一天会重逢的。”
“对。”
“萧弃。”
“嗯?”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好,我也是你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认清彼此、也认清自己。
☆、第35章
从医院急诊室回家已经是下半夜。
姜皖的手很痛,哄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睡着。
她在睡梦中仍紧蹙着眉头,放着被外缠着纱布的手下意识挥动,萧弃握着她的手臂安抚,又轻轻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直到她眉间舒展,萧弃才起身走到客厅。
几乎一整夜的惊心动魄让他毫无睡意,他散漫地坐在沙发上,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含在嘴里,但没点燃。
他看了一眼主卧半掩的门,收回目光注视着黑洞洞的电视屏幕。
虽然一直知道姜皖情绪有些问题,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还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高中时总听她说一些想死的话,他以为那只是青春期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白富美矫情地想要寻找刺激。
今晚,浴室里破碎的玻璃和满地的血,以及姜皖紧握玻璃时空洞的眼神,这些场景刷新了他对姜皖的认识。
那不是矫情,而是一种病。
他后悔自己的粗心,一心只想按着计划追随她的脚步,却从来没想过花心思去了解她的想法。
尽管他可以自我开解为不愿意像私生饭一样偷窥她的生活,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这些天对姜皖的忽视。
叶筠的离世让她恐惧,工作的落差让她挫败,两人的关系让她焦虑,但凡他细心一些,今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些年姜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懂心理学,没法透过表象去分析她内心的病症,也不知南城是否有医术精湛的心理医生,而她又是否愿意坦然就医?
不匹配往往就体现在这些地方——很多事情,他无能为力。
他把烟对折扔进垃圾桶,脚步轻轻回到主卧,借着幽幽的台灯看她的睡颜。半晌,又起身拉开窗帘的一角,看楼下停着的黑色帕萨特。
仅有一颗真心,能做的事少之又少,放开防护任由它被伤害,就算是最大程度的献祭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得做一些事情。
第二日,姜皖还没醒,他先给贺晴打了一个电话。
上次的相亲之夜后,贺晴打电话给他问起过姜皖的情况,两人只算认识,谈不上熟识。
拨出电话后,他还在纠结这样是否有些冒昧。
电话通了。
萧弃关掉厨房的油烟机,背靠流理台看着客厅的动静,谨慎地开口。
“不好意思,贺晴,一早打扰你。我想问一些姜皖的事情,关于情绪方面的。”
对面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放低声音回道:“出什么事了吗?”
听她的语气,应是知情,于是萧弃简单描述了一遍昨夜的事情,略过姜皖自伤的环节,只说了情绪起伏较大不理人言的现象。
“她之前在大学里有过这种情况吗?我想你们是同学又是舍友,应该知道一些,如果没有就当我没问过。”萧弃说。
“这种情况,我没见过,但她有情绪问题,我是知道的。”贺晴说。
“皖皖她,和我们不太一样,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直保持不信任也不屑的态度。大学期间,我和她算是走得最近的,但你也看到,我们其实联系很少。我知道她情绪有些问题,也是源于一次巧合。”
“我们在同一个社团,你知道,大学的社团经常会有一些活动——,不好意思,无意冒犯。”贺晴想起萧弃之前介绍的教育背景,忽然顿了口。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继续。”萧弃说。
“我们诗社,有一次和一个心理学社团联谊,在活动上各自展示自己社团的看家本领。就是在那次活动上,姜皖作为诗社的成员,体验了心理社团的催眠,当时只有我和催眠师在她身边,那个过程我就不细说了,总之那个催眠师说,姜皖的情绪问题非常严重,如果不加以治疗,很可能会出现自残自杀的情况。”
“但是,你也知道,她很坚强,也很冷漠,我很难和她交流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时间一久,也觉得她这样奋发向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问题。直到有一次,可能是一年后吧,我又遇到那位催眠师,他说姜皖去找过他的老师,他的老师是全国最顶尖的心理治疗师,经过治疗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不发生大的情绪动荡,应该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如果你需要催眠师的电话,我可以告诉你。毕业这么多年,他也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你有什么问题想问的话,应该都能得到解答。”贺晴说。
萧弃要了催眠师的电话,谢过她,同时邀请她来家中做客,“你们毕竟是同学,有些事情,女人之间更好沟通,也更有信任感。”
贺晴笑了笑答应了,“不过,我可没法和你比。我和她当了四年的同学,和她拉个手去厕所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排斥,你能和她在一起,说明你才是她最信任的人。”
萧弃笑,再次感谢她后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他看了眼锅里的粥,又去卧室看姜皖。
她仍然昏昏沉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的嘴唇失了血色,脸色也比往常苍白,睫毛如鸦羽扫在略发青的眼底,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无力。
内心涌起的怜惜、自责无以复加,萧弃不敢触碰她,只能无声看着。
这时,贺晴已经把电话发过来了,他给姜皖理了理被子,跺步到次卧给那个叫魏巡的心理医生打了电话。
萧弃开门见山提了贺晴的引荐,又简单描述了一下姜皖的病情,提到大学时代的往事。魏巡很快就想起来了,直言这是他心理治疗生涯的起点,又问了他此次发病的前因后果和具体症状。
这些问题,萧弃都一一答了,毫无隐瞒。
“冒昧问一句,你是她的?”魏巡问。
“男朋友。”萧弃答。
“是这样的,当年我和老师仔细研究过她的病情,她的状态,不像是能够接受亲密关系的。你们是哪种意义上的男女朋友?”魏巡顿了顿,解释道,“我只是想从她目前的生活状态入手,毕竟我没看到她本人,只听你的描述不够客观。”
“正常状态的男女朋友。”萧弃皱眉。
“我这么问吧,你们有亲密关系吗?我指的是身体上的,柏拉图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