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13)

小学时候,他如此安排着自己的时间,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了初中以后,他依然如此这样安排着。他一直都有一张安排缜密的学习时间表,在学校的每一分钟都被他合理利用了起来。

即使有时候他会和雅萍坐在一起写作业,为了保持效率,他会直到写完作业才和雅萍说话。白天上学的时候项阳太忙了,他们在一起说话最多的时候,可能就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也正因如此,他像是要补偿一样的和雅萍说很多。

项阳一直在争取多陪陪雅萍,他是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已经算是足够多的了。可他是不知道的,他的陪伴反而让雅萍感受到了更深的寂寞。

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寂寞,当动了感情开始去爱的时候,才会开始觉得非常非常的寂寞。雅萍在这份寂寞当中,一直诚惶诚恐,她不知道项阳可以这样陪着她多久,是一小段时间?还是会有一辈子那么长?她多么希望能是后者,可是骨子里的悲观让她明白,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她能做的也只是在日记中写下项阳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细枝末节,以及她那羞于启齿、行将溢出的感情。

自从遇到项阳,雅萍的日记里从来都不会再书写别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和项阳有关的事情。上学是为了见项阳,放学是为了和项阳一起回家,回家是为了写日记来写下项阳的所有,睡觉是为了梦到项阳,起床是为了上学见到项阳……如此周而复始。雅萍终于找到了生活的光明所在,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她想,她终于找到她的王子了——试图陪伴拯救她的王子。

可,美好的事情却总是不能长久的,这一点雅萍深有体会。很快,她和项阳幸福相依的生活不得不戛然而止了。

中考之后,雅萍和项阳没有考取到同一所高中。项阳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而雅萍只是将将地考取了一所普通高中,这还是在项阳的辅导和督促之下才能有的成绩。她也是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当真是不太够用的。能考上普通高中,就已经算是她最好的成绩了。

为了可以见面,每个周末他们都会约在图书馆一起学习。雅萍会带来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给项阳吃。每个周末她都是那样的期待,项阳也是一如既往地按时赴约。

即使他们不再能够天天见面,他依然是她崇拜的那个男孩儿,她也依然是他疼爱的那个女孩儿。

有时候这样的约会却会被讨厌的王冉打破。谁能想到,项阳的铁哥们王冉竟然和雅萍考到了同一所学校。王冉老是喜欢凑热闹似的一起来图书馆和他们学习。

王冉在的时候,雅萍多多少少会觉得很不自在。她的话会变得比平常少一些。而王冉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地能把学校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有时候,雅萍都不知道她们学校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呢。

她跟着他们一起嘻嘻哈哈,偷看着项阳各种嬉笑怒骂的表情。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里面软绵绵的,那里面像是住着一个小太阳,充满了温暖与炽热。她希望这样的日子每天都重复下去,如果能一直这样开心快乐下去该有多好。

只不过,周末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每一天的存在,都是为了等待周末的到来,等待项阳的出现。

雅萍一直都没有和项阳说过,升上高中以后她经常会觉得很孤独。有时候她真想跑出去找项阳。可是,她不能那么任性,不能影响到项阳的学习。项阳升上高中以后,比初中学习得更加努力。周末一起上自习的时候,项阳真的都很认真地在学习,碰到疑难的问题,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小疙瘩。看到这样的项阳,雅萍也会变得很认真地去学习。她不要成为拖他后腿的小累赘,她帮不了他什么,就只能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他。

在雅萍和项阳之间爱与不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不爱又怎么样?他是对她好的人,她只想跟着他,一直都跟着他。他是她的归宿,也是她生命中的希望。

连亲生父亲都不喜欢的小孩,有一个人愿意对她好,她就已经很是感激了。她一直活得很卑微,面对项阳,她依然卑微。只不过这一次,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卑微。

“喂,要上课了,又在发呆。周末还早着呢。”王冉转着她的铅笔,低头瞅着她。

“没,我就是犯困了。”

雅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个王冉知道得太多了,还老是说得这样直白。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她竟然会和王冉上了同一个高中的同一个班。雅萍有时候真希望把王冉和项阳掉个个儿就好了。她只希望和项阳在一起,面对王冉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很是局促的。

王冉看了她几眼,也弯下身来坐到雅萍的前座。她依然和以前一样,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呆呆的傻傻的。项阳之前也有拜托过他,要他帮忙好好照顾雅萍。可是她什么都不需要,她需要的只是项阳而已。他王冉又有什么好照顾她的?也不过是和她坐在一起,一起发呆而已。

王冉本是欢脱热闹的性格,可是和雅萍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心里面很安静,会觉得这样和她坐在一起也挺不错。他在高中的哥们儿都说他喜欢雅萍,这到底是不是喜欢谁知道呢。他不是个想得多的人,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看到别的男生交女朋友什么的,他也并无羡慕。

目前,他需要的只是篮球。女人嘛,暂时不需要。而雅萍呢,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他陪着这样的一个小女孩,觉得一切刚刚好。这,算是喜欢吗?

所谓的爱恋其实又有什么意思呢?雅萍满脑子都是项阳,为了项阳的生而生,所有生活和目标都只是为了项阳。她的生活已经彻底失去自我了,她只是个依附于项阳而生的傻女孩儿罢了!这样的爱恋有什么好的呢?他在旁边看的真切,觉得心疼又心酸。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是人家项阳和雅萍的二人世界,他王冉偏偏老是要跟着插上一脚。

每个周末,当雅萍看到他也出现在图书馆门口的时候,那失望的小眼神儿挡也挡不住。可他偏就觉得有一种小得意。而且,他很喜欢和项阳在一起时的雅萍,眼睛冒着光,像只乖巧可爱的小兔子。比平常的时候活泼很多,话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一直在笑,笑的眼睛弯弯。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搭配上对称的两个小酒窝,瞧着可爱又喜庆。

每每看到这样笑起来的雅萍,他往往会故意转移视线望向窗外。他怕项阳会看出他的心——小小地动了一下,他怕项阳再不允许他靠近他们的二人世界。

王冉却当真是有些低估了项阳。项阳又怎会看不出他对雅萍的那点小心思?一个不爱学习的人,怎会毫无缘由得每个周末都来图书馆学习?学习定是不能牵住他的心的,一切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可是项阳并没有试图阻止王冉对雅萍的靠近。他甚至不介意王冉停留在雅萍的生活之中。他觉得有这样一个人替他陪着雅萍也没什么不好。他不希望雅萍又像之前一样的自闭孤独。他希望她可以有个朋友,即使这个朋友对她有些心怀‘不轨’也无所谓。毕竟,王冉是相对于张生,更加适合雅萍的人。

项阳不希望自己离开以后,是张生那种坏小子陪着雅萍。如果是王冉陪着她,他是能够更加放心,也离开得更加坦然一些的。

第13章

项阳最后一次和王冉见面,是来道别的。两个人道别的方式就是一起打篮球,只有他们两个人,难免有些较劲的成分,可是项阳尽量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项阳,我可能喜欢上她了,反正不讨厌,具体什么感觉也说不清。以后,我就想陪着她。”王冉说出这句话以后,一直在等项阳开口,可是直到离开,项阳都没有再说任何话。

最终,王冉成为留下的那个人。他独自坐在篮球场上仰望天空,汗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慢慢在衣服上留下暗色的痕迹,就像感情渗透进入身体后留下的印记。

项阳背对着王冉一直往前走,踏上一座过街天桥时他才停了下来。他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内心渐渐趋于平静。他的人生就像那些无法自已的汽车一样——命运掌控在别人的手中。他能做的也只是竭尽所能开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最终甩开那些掌控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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