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怕啊,他怕死,怕死后这些事情都不可能再发生。
“殿下,心中莫要焦躁,若是气息再次紊乱,难保出现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草民会尽力诊治。”
遂清看出许长胤心底的惧怕,他看多了生离死别,自是一眼能看出此时的许长胤在怕着什么。
许长胤虚弱颔首,“麻烦遂大夫了。”
遂清笑笑,将破旧的药箱打开,陆持抚着下巴,心想等这老头走的时候去太医院给他寻个好点的药箱罢,免得别人说京安人小气。
过了良久,在外面候着的许长安终是忍不住了。
她提起裙摆往门边走去,正要抬手,陆持就打开门走了出来,随后是遂清。
“殿下这病,比草民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遂清叹口气,他知道,就算是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始终也是无用。
生老病死乃世间最常见之事,有些病症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都说治病救人是从阎王手里抢人命,但他们始终只是凡夫俗子,就算有天大的能力,有的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皇家之事遂清一概不会过问,毕竟盛年之时,自己也一直呆在萧裴军中,后来萧裴战死,赤焰军所剩无几,他与副将榷天苦苦支撑,所幸,没让赤焰军从庆云国消失。
他随军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疑难杂症,但军中男子大多都是经过筛选,自然也有一些将士是被强制带入军中从军,但都经过了军医的细致诊治,极少有从娘胎就带着病的。
有些棘手。
但越是棘手,遂清对此病症的兴趣便越大。
“能救吗?”
遂清看了许长安一眼,微微颔首,“救是能救,但是需要些时间,也需要一些药引。”
于是许长安将伽蓝草一事告知了遂清。
可问题始终比许长安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单有一味伽蓝草是远远不够解除许长胤体内长期蓄积的毒物的。
“遂大夫,这么些年,您就没遇上过和殿下病症些许相似之人吗?”
陆持恹恹开口,他断然不信这个糟老头子没遇上过。
遂清瞥了陆持一眼,“遇上过,但是病症尽管相似,可人的身体素质不一,又如何能一概而论?”
陆持撇撇嘴,“你的意思是殿下身子孱弱,能救的几率比别人少很多是吗?”
遂清懒得理会这人,于是转头对祁淮道:“小世子,老夫不敢保证能不能救活殿下,尽管救活了,还能活几年也是个未知数,但若是要续命,除了伽蓝草,还需要两味药引。”
龙骨草和焰蛇血。
龙骨草生长于极寒之地,极其难得,这味药可以逼出许长胤体内蓄积的寒毒。
焰蛇生存于大漠,属性极热,正好可以在龙骨草祛毒时护住人的各处心脉。
两味药看似相克,但也是相生。
至于伽蓝草,便是在前两味药发挥作用之后,细致缓和地除去两味药在体内的残余,顺便清除残留的毒素。
但是这个过程极为痛苦,毕竟相生相克之药发挥作用时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和的过程。
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获取药材难上加难以外,还有另外有一个问题,身体孱弱的许长胤在服下龙骨草和赤焰蛇血之后,是否还能坚持到伽蓝草入体。
这个问题像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柄剑,有可能会来上一刀,也有可能平安无事。
龙骨草和赤焰蛇血带来的痛苦很可能比死还难受。
一瞬间,许长安有些犹豫。
屋里的许长胤自然是听得了遂清的话,便唤云端将遂清请到屋内。
遂清恭敬站着,云端将凳子搬了过来,遂清道了谢,方才坐下。
“遂大夫,方才你们在屋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许长胤望了紧闭的窗子一眼,“遂大夫,你可知道,一个人被困在这半亩之地的痛苦?”
“还请殿下明示。”
“你出走不过半亩,你的身体便开始告罄,再往前便是死路,你只有往后去,方能苟延残喘,有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用死去对抗这天道的不公,但天道真的不公吗?”
遂清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天道吗?天道何时有过公平二字。
所谓天道,最会的,不过就是捉弄人罢了。
“死是最愚蠢的解决办法,活着比死了有意思。”
许长胤笑笑,“是啊,活着比死了有意思,最起码,我活着,还可以看看我爱的人,至少还能多看看他们,多陪陪他们。”
遂清没接话,许长胤收了收掉下床榻边的毯子,“遂大夫,当年传出赤焰军中暴发瘟疫,萧裴将军是因为为了救一个士兵而被传染,最后没能救回来,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