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难却(47)
对方好像至今还没有走出来的样子,怎么看当初的决定性因出在她姑姑这边。这些事虽然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毕竟她和叶景眠在一起了,知道得清楚些,到底也没什么不好。
孟流月好像知道她要这么问,闻言就笑了,抬手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一个缭绕的烟圈来,轻声说道:“他跟我说,叶家的长子的妻子要担得起许多责任,也要放弃许多东西。他知道我的性子,如果我不甘心只做一个贤内助的话,也可以留在家里,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这就是老爷子说的那个“选择”吗?孟轲歪着头看向她:“所以姑姑选了留在家里?”
烟雾缭绕里,风姿不减当年的女人轻笑了一声:“没有,我什么都没有选。”
第43章
孟轲没说话。
孟流月说完抬手弹了弹烟灰, 妆容精致的脸上是追忆往昔的神色,孟轲今天已经见过几次这样的表情了,就好像是这个生日宴, 无端地引起了许多人的感慨, 然而往事不可追, 才凭空多出了几分叹息和怅惘。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人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只有我自己知道, 从小到大, 我们之间吵过多少架。我那时候太年轻了,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舍得失去什么, 所以一直都没有做选择。”孟流月垂下睫吐出一个烟圈,“后来听说他去和别人相亲了,也算是推了我一把吧。不过阿峥是个死心眼,明明是他先和我提的分手, 可好像到现在还在怨着我。”
话说完,见孟轲还是静静地趴在一旁侧着头认真地看她,孟流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口气里满是对待小猫一样的怜爱:“我和你说这些, 是提醒你,虽然年轻不应该怕犯错,但有些选择的代价是很大的, 做事之前要想清楚,人生是不能走回头路的。”
一般情况下,孟轲并不喜欢别人以过来人的口吻跟她说话,就像当年老太太强制她去那所高中时一口一个“这是为你好”,反而惹得她反感一样。可这一次,孟流月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了她的心里,从涓涓细流慢慢汇聚成汹涌的后怕。
姑姑说叶峥是个死心眼,其实叶景眠也是。不过他死心眼的更彻底,孟轲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他没有那么偏执,她们两个的故事或许在那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电话里就画上了句号,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才发现那是个误会而为往事唏嘘,又或者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们从此天长路远,再无交集。
现在故事依然未竟,就连科学统计都说,初恋复合后再分手有着极大的概率,她不知道以后会和叶景眠走多远,能不能和他一直走到尽头,但眼下这一刻,孟轲忽然觉得无比的感激。
孟轲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也可能是我多言了。”孟流月闻言不知怎么的轻笑了一声,目光掠过她的肩膀朝栏杆下一楼大厅楼梯口的方位看过去,孟轲顺着她的视线望着,一眼就看到了单手拿着杯红酒,一个人靠着墙站在角落处的那道长身而立的人影。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人忽然抬起头来朝她望了望,黑亮的发丝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健康的光泽,那灯光落在肩头,不知道怎么带出一股子与世隔绝的清寂与落寞,好像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也等了很久一样。和她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清冽的眉眼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暖意,孟轲看见他弯起唇角笑了笑,随即抬手朝她举了举酒杯。
孟轲忽然就想起,之前她在晟佳碰见他的那个晚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两个人遥遥地对望。
这个人是不是身上安装了什么感应器,怎么总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下去吧,下面开始跳舞了。”孟流月不打算做恶人一直拦着小情侣相聚,抬手推了推孟轲的后背。
孟轲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底下厅里已经响起了舒缓轻快的圆舞曲,不少人开始随着舞曲慢慢摇摆起来,叶景眠果然很受欢迎,就算是一个人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周身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挡不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向他邀舞,不过结果都是灰溜溜地独自离开了。
“我看他一直在拒绝,已经等你很久了。”
孟流月说着,已经提着裙子准备下去了,孟轲跟着她走了两步,想起之前她堂姐孟芷意之前和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稍显落寞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姑姑,那姑父……”
她话说到这儿就没再说下去,但孟流月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了,一面朝前走,一面搭上了她的肩膀:“傻丫头,看看芷意的名字就知道了,我当然很爱西洲,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孟芷意之前最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就连后改名的孟轲都随了长房家的堂哥孟轩名字的偏旁,偏偏孟芷意的名字是三个字,从草从心,好像突出了她其实不属于孟家一样。然而孟轲现在忽然就明白了,其实不是的,就像她从前的名字一样,孟芷意的名字里藏着一段爱情,藏着一位妈妈的小心思。
孟轲怔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她下了楼。
叶景眠果然是在等她,她刚和自家姑姑拐过最后一个楼梯转角,便看见他招招手将红酒杯递给了来回穿梭的侍应生,继而朝她伸出了手。
修长如梅骨的手指莹白,带着淡淡清冽的味道和浅浅的暖意,孟轲回头朝姑姑颔了颔首,便提着裙子和男人滑进了舞池。
她华尔兹其实跳得不好,还是这两天临时抱佛脚,被自家老爸以“别给我丢人”为名拉着在家里客厅练习过几次,常常踩错节拍,一不小心就踩到对方的脚。不过好在叶景眠是个很合格的舞伴,搭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有力可靠,几乎完全是带着她在舞池里转圈,舞步娴熟又沉稳。
孟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被他轻轻地握在手里,两个人离得太近,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稍一垂眼就看到了他衬衫上明晃晃的口红印子。虽然是自己造的孽,刚刚把人家摁在那里勾着脖子亲的也是她,不过目光触及口红印的时候孟轲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也忒不像样了,要不我去和我哥借一下,家里应该有他的备用衬衫。”
她堂哥孟轩也是个极注意自己形象的人,又爱干净又臭屁,大宅他的房间里肯定是有衬衫的,看他们身材差不多的样子,估计叶景眠穿也合适。
然而男人对自己衬衫上残留的女人口红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得意与骄傲,揽着她的腰绕过一对舞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前看着,就轻笑了一声:“我觉得还不错。”
孟轲:emmmmmm……
孟轲:“你就不怕传出浪荡公子哥的名声?”
他不是一直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吗,虽然上次带着她在酒会上转悠了一圈已经将自己“视美人如枯骨,不好声色犬马”的人设一手毁了个干净。
“只要你知道我不是就够了,别人怎么看,我并不在乎。”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怎么听起来就像是他之前努力营造的冷酷无情人设都是为了给她守身如玉呢。孟轲小小地“嘁”了一声,“不在乎是不在乎,反正你不管怎么样都是很受欢迎的。”
不用说现在,他都已经快成了彦城社交圈子里遥居榜首的良配了,就算是当年在美国的时候,他在华人圈子里也是朵虽然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但总有大把人忍不住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做个特例去亵玩的高岭之花吧。她还记得那时候和他一起出席大大小小的校友聚会,那些姑娘们看她的眼神。唔,就跟现在穿梭在舞池里,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一样,恨不得要把她吃了。
男人闻言便笑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一些,原本是标准的华尔兹舞姿,现在却直接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窝上,鼻尖蹭过她耳侧的碎发,像是在汲取她的发香,又像是亲昵地在咬耳朵,孟轲听见他轻声说道:“吃醋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可爱的话?叫我忍不住想……”
热气扑在她耳后敏感的皮肤上,叶景眠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了,明明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就是叫人忍不住想得太多,孟轲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只觉得从耳朵到脸颊再到脖子都发起热来,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