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娱乐[娱乐圈](14)
薛放住在VIP病房。
顾匀佳打听好久才找到他。
彼时天色已黑。
顾匀佳站在病房外,来来回回踱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和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我来看望你。”
……太正式了。
“哈哈,活该你出事了。”
……也不行,太没品了。
她缩在门边,一时不知所措。站的脚酸,又难受地换了个姿势。
“诶。”
屋内倏尔传来薛放的声音。
顾匀佳一惊,忙着又往旁边挪了一点步子。企图遮挡自己。
屋内一时间没再有声音。
顾匀佳松了一口气。
“我说,”薛放声音沉沉地再次传来,“你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他轻笑:“顾小姐,你在干什么?”
“顾小姐”三个字一出,顾匀佳知道薛放刚才眼睛尖锐,早就捕捉到了她扭扭捏捏的样子。所以也不躲着,苦了一下脸,走进病房。
屋中只有薛放一个人。
他身上穿着医院里病人专属的蓝白条病服。头发比之前见他时又长了一些,松松垮垮的未经打理。床边的桌子上放着剥好皮的水果,还有几束叫不上名的花。
除此之外,家徒四壁。
真不知道这样清静朴素的生活他能维持多久。
顾匀佳无言,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兀自坐下。心下却慌得不行,总觉得该说话又不该说话。好在薛放先开了口:“原来顾小姐是来送东西的。鬼鬼祟祟的,会被认为是偷东西的。”
顾匀佳一时不屑:“你这四面都是墙的屋子,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鬼鬼祟祟的当个盗贼啊。”
薛放轻轻回答:“我啊。”
他半坐起身:“无价之宝。”
顾匀佳:“你脸掉了。”
她满脸嫌弃:“最近是不是闪到腰了,骚话连篇的。”
薛放起身倒了碗艇仔粥:“不劳费心,就是差点魂归西天后,突然觉得人活得得要肆意一点,不然这一辈子很对不起自己遭受的磨难。”
他话毕,兀自喝粥。
顾匀佳坐在旁边无所事事。薛放递给她一个桔子,冰冰凉凉的。
顾匀佳:“上火。”
薛放:“那就饿着。”
顾匀佳勾起嘴角,给自己营造一个心平气和的假象。她捏着桔子,尽量把语气放温和:“你又没出大事,何必占着人家医院的病房。消极怠工的主儿啊。”
薛放放下勺子:“据医生说,我这次是可以住几个月的。”
顾匀佳啧啧称赞:“薛影帝厉害,几个月,这是连手里的通告都不要了呢。”
她私以为薛放只是说笑。
可薛放义正言辞:“正解。”
“你说真的?”
“真的。”
“你诓我呢吧?”
“那倒没有。”
顾匀佳见过娱乐圈里有为一个通告撕破半边天的艺人,也见过为资源反目成仇的演员。甚至有时候公司里通告粥少僧多,同期艺人都要争个天昏地暗。一般通告尚且这样,何况薛影帝手里攥着的顶尖资源。合着肥水流给外人田他倒是一点不心疼。
这装逼的范儿真是叫人佩服。
顾匀佳一拱手:“牛逼。”
薛放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喉头似乎也哽住。他按住太阳穴:“你想的太严重了。”他沉声说,“其实通告没有那么重要。”
他说得严肃,顾匀佳心中嗤笑,却不好打断。
薛放收拾桌子上的碗勺:“前几年年轻气盛。但是因为工作进了加护病房后,心一下子就老了很多。似乎对争啊抢啊的事彻底失去了兴趣,反而觉得做好本职工作就足以。毕竟身心健康最为重要。”
他回过头看着顾匀佳。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没必要再搭上我那少的可怜的十之一二吧。”
顾匀佳避开他的眼:“所以说,你还算是生死边缘大彻大悟的圣人喽。”
“不算。”薛放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消极怠工的理由。”
顾匀佳抬眼,只能看见薛放挺直的背脊,和一头黑色顺滑的发丝。他说话声音沉沉的,乍听起来没有什么朝气,更不是和她揶揄的语气。
这样,她反而不知道回答什么。
顾匀佳盯着薛放,觉得他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消极阴郁,死气沉沉。难不成是车祸后的心里创伤。或者说是最近事业不顺,遭遇打击,从而自卑心理严重?
顾小姐怜悯之心爆发。
她叹口气,劝说道:“其实通告会有的,奖项也会有的。虽然这话在我嘴里说出来是显得有几分不可信。但好在你现在面对的情况比我好上几倍,自然也能比我多上几个台阶。讨论什么通告和消极怠工都和你也太不匹配了。”
薛放回首,听她嘴皮子溜溜地说了一堆话,眉头皱得愈发扭曲。
他问:“你说什么?”
顾匀佳笑着:“嗯。说你颜值与演技俱佳。既然给你如此美貌,有何须给你如此演技?既然给你如此演技,有何须给你如此美貌?完全可以套用。你果真就是粉丝眼里的万能艺人。”
薛放觉得自己脑壳疼。
顾匀佳一时间犯了什么病他尚且不知道,但他嘴角琢磨着“万能艺人”四个字只觉得有些可笑。
“万能?”
顾匀佳耸耸肩:“粉丝这么说的。噢,还有那些整日吹你的影评人。”
“不尽然。”
薛放苦笑:“我在一定领域有过不错的成绩。可还是比不上真正专业的人士。譬如综艺上,其实每次上台前我都会在后台紧张背词,但当大家都能状似故友重逢般地和镜头打招呼的时候,我只能像碰见八辈子不想见的仇人一样,僵硬地朝镜头挥挥手。”
顾匀佳低头呢喃:“合着不是在立高冷人设啊?”
薛放黑脸:“立个屁。”
第12章
顾匀佳忽然想起上次和薛放一起合作综艺节目时候的情形。好像薛放是有些行动迟钝且僵硬,本该插科打诨的游戏也做得严肃非常,本该幽默风趣的访谈又硬生生变成了央视的法制节目一般。
原来是不擅长啊。
薛放扯开被子:“万能只是一个标签。我又不可能真的和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完美无缺,然后在某个时间节点等着命中注定的女主角,来一番虐恋情深。话说回来,如果我真是如此完美,为什么还要找个女的没事来折磨自己。”
顾匀佳:“有点道理。”
薛放往床上一趟:“不完美才像个人。难道要上天堂喝露水?”
顾匀佳看着薛放放松躺在病床上,也松口气瘫在椅子上。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顾匀佳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薛放刚才说的话。总有人认为你完美,但实际上你只是展现了一面而已,那一面恰好是美好的,他们就认为你整个人是美好的,尽管这并不合理。
她也吃过这样的亏不是。
当另一面展现出来,人们就开始闪躲,并且扔臭鸡蛋。
顾匀佳抬头望天花板:“好像有点点感同身受呢,薛先生。”
薛放道:“说来听听?”
顾匀佳怔愣着开口:“王尔德你知道吗?我的人生就像他笔下的快乐王子,在十九岁之前以为世界就是美好的,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后来快乐王子死了,我们都在人生的最高点看见了满世界的恶意。可我又不像快乐王子,他可以舍弃自己去拯救很多人,我呢,甚至自己都深陷沼泽。”
又是无言。
整个病房里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浅浅交错着。
“呀,话题有点沉重。”
顾匀佳坐直,尴尬笑笑。
她讲不清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感受,也不敢听薛放发表什么意见。只能暗搓搓挪到窗户旁边吹风。
背后没有声音。
顾匀佳的思绪万千。
窗外灯光微微亮。她突然想起和薛放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是她从香港重回到大陆的第二年,资源不好,人缘也不好。她没有什么工作,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睡觉和看电影上。偶然看见一部电影就对水彩着了迷。
她徒步去了郊区一家水彩店购买工具,准备学习这个技能。
她进店里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薛放。那时他身上护得周全,看不清面容。可窗外撒进来的阳光落到他身上,映着他修长身姿。她就突然想到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