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过界(149)
直到沈靳知问她,她才笑着说:“你以前好像没迷过路。”
沈靳知去哪都会做好计划表,无论是路线还是时间点,都按部就班得来。
如果意外拖延,在喻迟笙担忧之前,他就会给出其他备选的方案。
在这点上,沈靳知称得上可靠。
可沈靳知今天却表现得笨拙,比她更甚。
这时沈靳知眼睛看向她,他眸色是很深的墨黑色,像数千英尺深的海域,只循着微弱的光向上。
他眼底含着笑意,坦然地说:“阿笙,我并非无所不能。不过我愿意在阿笙面前完美些。”
好让他在她心里也特别些。
“所以沈靳知你的意思是,之前是你特地为了给我一个好印象。”
见她如此直接,沈靳知也笑出声承认:“是。”
沈靳知似是想起以前的事。
他问:“阿笙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喻迟笙倒想说一句是有缘无分,结的也非净缘。
不过她不想破坏氛围。
她等了会,也不见沈靳知说话。
她正想询问,沈靳知却只是看着她笑:“阿笙固执得要死,可我偏偏喜欢阿笙的固执。阿笙说这是不是件很有缘分的事?”
从没有人说喜欢她的固执,只有沈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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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人带领,果然很快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原来离他们只有两个街区。
荔城与明城不同,即便是城区也依山傍水。
一条蜿蜒的护城河贯穿整座小山城,护城河冬季也不结冰,四季都有潺潺的流水声。
沈靳知说的目的地就在护城河边上,最靠山的一部分。
看得出建筑古旧,年代已不可考,但荔城政府前些年进行了统一的修缮,门面上有打理过的痕迹。
沈靳知面色平静推门进去,浑身气度仿佛像这的主人。
但他不常来,自然是和喻迟笙一样陌生,只是个客人。
建筑是江南惯用的砖木结构,底层砖结构,上层木结构,二层的楼梯沿上有个小阁楼。
这样的建筑,前后贯通,采光极好。
喻迟笙想起来,在第一任养父母还未辞世之前,她也住过这样的屋子。
荔城的春天总是雾蒙蒙的,看什么都带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
早起时,风便不由分说地在人们的衣料裹上一层湿意。
空气中的灰尘因子附着在水汽中,太阳拨去那层雾气便显得清透。
她就坐在门前,看着潺潺流动的护城河走神。
如今喻迟笙却看着建筑内的装饰走神了。
曲阿姨跟她提过那个可怜画家的故事,因为她小时候也在荔城长大,对曲阿姨提到的事物皆有熟悉感,但当这有熟悉感的一切在眼前时,她仿佛真的透过这些认识了许音。
空气中散着木头淡淡的腐朽气息,被满院的桃花香中和,并不突兀。
荔城有很多人家养桃花,这院子也如任何一户人家一样,平凡安宁。
沈靳知看喻迟笙走神,他笑着解释:“阿笙,我说过的,我母亲是荔城人。”
所以沈靳知知道荔城人喜欢看花,而不是看雪。
喻迟笙凑近去看那桃花树,桃花树枝梢上挂了小木牌,她好奇上边写了什么,可小木牌挂得高,她只能伸手去够。
她的动作招来桃花花瓣掉落,花瓣飘飘坠坠落在她肩上。
她还没开口拜托沈靳知,沈靳知已经站在她身旁,手臂越过她将木牌正面翻过来。
喻迟笙下意识一顿,扭头去看沈靳知。
即便不是鼻尖对着鼻尖,但距离也离得很近,喻迟笙的视线只能微仰看进沈靳知眼底。
喻迟笙想起沈靳知爱画的理由,他说画可以用眼睛去看。
她看进沈靳知眼底,终觉出沈靳知也像一幅画。
而沈靳知也在看她。
他们视线似乎在交缠,谁也没松开。
桃花如雨飘落,淋了两人一身。
风把木牌翻得哗啦作响,荔城的春日总是热闹的。
不知名的鸟叫声,石臼上的滴水声,以及花瓣无言掉落的声音。
沈靳知无意去关心木牌上写了什么。
喻迟笙轻轻呵气时都是桃花清淡的香。
这桃花是独一株被他赋予意义的。
还有他母亲说的满园春色。
他或许知道荔城人的浪漫就是守着这满院子的春色,守着这热闹,年年如此。
可他想把她留下来。
他第一次说:“阿笙,我并非不羡慕这些。”
喻迟笙明白,要剥开自己去跟另外一个人分享并不是易事,譬如她,譬如沈靳知。
所以她沉默,也不去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安静听沈靳知说话。
沈靳知语气如常,却多了几分晦涩。
“虽然外人都说沈夫人只是意外失明,但只有我知道我母亲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连我都很难想象,感知世界的眼睛对画家有多重要,而我母亲为了我根本没为她这被浪费的天赋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