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番外(33)
为什么……于家,自己想要永远摆脱的所谓可耻的烙印,居然是抗日英雄的勋章。
自己所认为的黑色交易,并不是于家的老本行。
自己亲手毁了爷爷千辛万苦保下来的闫安两家人。
自己亲手把世间最爱他的养母推下悬崖,呑尽家产,努力一生以求宝藏与解毒剂,结果却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这一生,也就只杀对了一个人。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于兰的嘶吼,安宁的哭声,安叶柯怒目圆睁的脸,闫忆秋父母万念俱灰的神情,和元善道的视死如归。浑浑噩噩间,他又睡下去了,眼角甚至还有未完的泪。睡梦中,他梦见了远处的青山,幼时的记忆不禁浮上心头。他不了解于家其他人,只知道父亲不擅经营,生意每况愈下,闫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于家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接着父亲开始酗酒,晚归,在家里大骂,摔东西甚至开始殴打母亲。元尉杰挡下父亲砸向母亲的酒瓶的时候,就在想要是父亲死掉就好了。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生活应该会幸福很多吧。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元尉杰学会了打架,抽烟,逃课。他每天照常背着书包出门,不再去学校而是径直前往地下城——混混云集的地方。虽然每天都伤痕累累,但内心的恨意使得他在打架时总能更狠,更疯狂。
一次晚归让元尉杰发现了父亲的秘密,只会鬼混的父亲居然偷偷做起了黑市交易,也是从那时元尉杰才知道,魅惑的紫花可以提取出烈性毒药,而父亲正是通过贩卖这种毒药来赚钱。
躲在门后的他听到父亲大声地咒骂,“你的钱没了关老子屁事!姓闫的,你要是再敢烦我,老子他|妈|的弄死你!”元尉杰听到父亲在房间里骂骂咧咧地摔东西,他没有再待在家里而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在便利店门口坐了一整晚。同学们的耻笑和谩骂都是真的,他的父亲果真做着丧良心的生意。而自己呢,不是也刚好应验了老师们议论的那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吗?元尉杰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眼镜里布满了血丝。他揉了揉眼睛,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狰狞的面孔,周围人闪躲的目光,老师的嫌弃或怜悯;耳边响起的是父亲的咒骂嘶吼,同学们的议论纷纷。
父亲的家暴变本加厉,温柔的母亲终于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杀。母亲的死让元尉杰杀掉父亲的念头转化为行动。
他想既然父亲想靠紫花发财,那么用它来了结父亲罪孽深重的一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古老的紫色花朵一如往常地绽放,晨曦的微光照耀,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还算和煦,旁边也只有元姐在削着苹果。她似乎也没有发现元尉杰醒了,而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想要干一些什么事情啦,只是我不知道你居然做得这么绝而已。你当时还小,很多事都不让我知道,但你很聪明。我本来就想着如果你一直不肯说,我就假装出远门一段时间,看看你的动作。没想到你倒是先行一步了。”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为什么还……”元尉杰忽然睁开眼睛,满脸惶恐。
元姐笑了,“小杰,你要记得,这个世界所有的感情,都是对于商业逻辑的超越。当时我看着结婚证上怀长东和元善慕的名字时,我怎会知道一场车祸能夺取我丈夫和孩子的生命。对你,我一直是当做儿子看得。”
“我当时跌落悬崖时,你不知道,闫忆秋刚好在那瀑布地下,想要在那里投河自尽。上天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和忆秋也因此都保住了性命。我想着既然如此就不如让你接手公司,让你去完成你的梦想。毕竟,你的确把公司经营得不错,即便是做了什么错事也泾渭分明,那公司依旧是很正当的不是吗?”
“不,怎么可能!你怎么能不恨我!”元尉杰的手指神经质似的抓着病床的一角床单不放。
“人生嘛,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绎并非我们选择的剧本。”元姐缓缓回应,“不过,我最近才知道,杀害我哥哥的人居然也是你。所以,元尉杰,我也恨你。你是不可能再逃走了。”
元尉杰闻言,才终于放下了床单,有些释然般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十分清楚,希望得到鲜花而不是石头是没用的。元尉杰也没想着再逃走,他知道他会怎样死去,他也总是会这样死去。他只希望在那一刻到来之前,能有一个人在身边,他能够看着哪个人把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他希望他的经历能成就一个好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