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记(37)
这种话语往往在人群里引发另一轮的激烈回应,而说出这种话的人却依旧目空一切,像只骄傲的孔雀,高昂抬着头,走进了这间他们并不屑于的学校。我明白,那些人永远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偶然回过头,也能见到有的学生,将他骑来的自行车远远的停在一旁,然后灰头土脸的钻进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身影。
天中就像张能折射出人类心理巨大反差的镜子,把那些虚荣与耻辱,肮脏的情绪,放大到极限,当拿两个端点膨胀到极端时,他们却又不得不再次被迫的相交。
沐茹凝望着这一切,眼中放出了一道光,一道骇人的光线。
愈加恶劣的太阳为这场华丽的选秀拉下了落幕,人群一窝蜂的疯涌进校园。我们三姊妹也随着人流缓缓的移动着,人群里不时会出现谩骂声,“我身上的衣服可是几万块的阿玛尼,哎哟,你别挤我,衣服挤坏了,你赔的起不!”
诸如此类的对白,不断横空出世,让人觉得主人是害怕别人挤坏了他这件衣服,反倒是他的人却已经是无关紧要。这些讽刺的对白,终是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
其实每个人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相差大不过天地,又有何刺激呢?
办公室里,接待新生的辅导员忙到焦头烂额,走廊里站着些肥胖的妇女拿着书本扇着风,口里恶毒的嘀咕道,“什么破学校,连空调也没有!”听到后,我心里总会暗自觉得好笑,敢问哪座名贵的学校走廊里是安空调的吗。
办公室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总会有些家长在队伍的前排看见相熟的人,然后就牵起自己儿子屁颠屁颠的跑到队伍旁就拉起了家常,然后谈话中不知不觉的空隙,迅速的将自己肥胖的身体钳进队伍里。
站在队伍后面的人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而家长却依旧若无其事的独自逍遥的漫谈着,他的儿子却已经羞红着脸,低着头,可能在心底咒骂自己的家人吧。
这是一场漫长艰难的战役,辅导员不仅做好安排新生的工作,还要分辨出学生的本质。对于那些一眼看上去就身价不凡的学生与家长,他当然用无以复加的热情款待,往往家长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在学校顺风得水,总是会留给辅导员自己的电话号码,让他多加照顾,而辅导员也就乐呵呵的收下。他心底再明白不过,将这些累积起来,将会是一笔不错的收入。而对于满面穷酸样的学生,他态度立刻转变,拉长着张脸,低头递张表格,就面无表情的说,“下一个!”
有钱人与穷人不同的待遇,往往是个人心里扭曲造成了,与金钱无关。只是那些人仰望到太高,却在不经意间贬低了自己。
终于轮到我们三姊妹了,辅导员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我们,这时一个中年妇女牵着自己的儿子急忙屁溜的挤在了我们的前面,然后堆起满面的笑容,“我下午约了几个朋友去打麻将,你快点帮我把我儿子的事办了吧,哎哟,怪着急的!”言语间,中年妇女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露出了她耳垂上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耳环。
沐茹厌恶的望着这对母子,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男生羞答答的小声解释道,“我叫我妈别这样了,她非不听!”
辅导员准备将表格递给这对母子的时候,沐岚径直的走上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中年妇女说了句,“让开!”
中年妇女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女孩敢同自己叫板。辅导员打量着沐岚,视线终是在她胸前璀璨的钻石项链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便对中年妇女说,“不要插队,到后面排队去!”
中年妇女满面不甘心牵着自己儿子灰溜溜的离开,然后辅导员满面为难的挤出笑容说“哎,这些人,就是这么不守规矩!是你办入学吗?”
“我是带我两个妹妹来的,还希望您可以多加照顾了!”
“那当然,当然……”
随后,辅导员见到沐茹后,神色微微愣了愣,然后便低头在分班的一栏中,在最上面的班级打上了个勾,我明白,显然那个班级是最优秀的班级。在排队的过程里,我也看到与他攀谈过的家长,他们的孩子几乎都被分选到那个班。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吧。
沐岚与辅导员笑谈着,在我的眼里,这就像场战争,辅导员不断小心翼翼的探查着沐岚的虚实,而沐岚则巧妙的用各种隐喻将辅导员带进她所设置好的圈套里。
我并不知道沐岚在这些日子里到底失去了什么,也许得到的会比失去的多,但失去的往往是最重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