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辰,似大海(79)
就这么安静地僵了一分钟。
袁家晖长舒了一口气,扬起眉毛问王安樾:“你说她是不是瞎眼啊?她那个男的,比她大十几岁,她非要贴上去。怀了孕,人家也不肯为她离婚。她还继续傻,非要把孩子生下来。”
王安樾听出了大概,又见袁家晖停顿了,像是在等自己给个回应,于是他点了一点头。
袁家晖在他点头后,开始自嘲:“我比她更傻啊,我当初怎么就觉得自己能那么厉害,一次就让她怀孕了呢?我就是个猪脑子,比猪还不如。在他们家眼里,我就是一个负责上户口的傻子。”
王安樾不敢完全相信,疑声问了句:“你确定你儿子不是你的?”
袁家晖说:“亲子鉴定都做了,还能有假吗?”
王安樾十分不理解:“你没事怎么想到去做亲子鉴定?”
袁家晖大叹一声:“哪是我去做的呀!她去做的。”
王安樾更不理解了。
袁家晖接着说:“那男的离婚了,她想跟他双宿双栖,就把亲子鉴定摔在了我脸上,要跟我离婚。”
王安樾恍然大悟,然后小心翼翼问:“你不想离婚啊?”
袁家晖又喝了两杯酒,委屈巴巴地说:“我不想离有用吗?她把这事直接捅到我爸妈那儿了,把我爸妈气个半死,差点跟他们家打起来。”
行事风格这般刚烈迅速、不留余地,王安樾不得不对袁家晖的老婆,不,袁家晖的前妻,刮目相看。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袁家晖,毕竟袁家晖自己在外花天酒地,他总不能光把袁家晖的前妻往死里损吧?
袁家晖倒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男人,遇上这样的事,也就是老天爷要惩罚我,我认栽。可是……”说到此处,他音色渐暗,像是要哭,“可是我养了几年的儿子就这么没了,我心里实在难过。”
王安樾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袁家晖立马驳他:“你才不明白!你明白个屁啊。你又没有儿子。你又没见过他从那么小一点点长到能跑能跳的过程。”
王安樾只好改口:“我是不明白。”
袁家晖立马怪他:“你为什么不能明白呢?我儿子,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儿子。他明明长得那么像我,怎么会是别人的种?”说着,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王安樾觉得自己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便只能陪着袁家晖多喝几杯酒。
第75章 Chapter 5 如果彼此要分离 往事留风中(4)•★
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
刚过元宵节,胡小龙在局里附近的酒楼摆了二十桌宴席。
因为袁家晖就是未婚先孕闹出的事,所以王安樾看见台上新娘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总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跟着老牛来吃喜宴的小牛对此毫不知情,他只是很单纯地觉得:“小龙哥哥的老婆,确实有点胖,穿着这么宽松的婚纱,还遮不住肚子上的肉。”
不过参加婚礼,总还是让人觉得喜庆的,当然,也容易让人心情复杂。
婚礼结束后,王安樾开着车在江边溜达。
当初,他为了能和谢长思结婚,申请报告打了一遍又一遍,关系托了一重又一重,好不容易得到批准了,谢长思却远在美国。
如果没有那些事,她早就是他老婆了,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也会是他和她两个人。
齐昕在波士顿住了十来天,回到 C 市时,已过了正月。
王安樾和李乘风一道去机场接齐昕。
齐昕刚走出来,李乘风就跑上去要抱她,却被她一手推到了一旁。她把第一个拥抱给了王安樾。
李乘风对此十分不满:“老婆,你抱错人了。”
齐昕在出国前和李乘风领了结婚证,虽然还没有宴请亲朋好友,但已是正正式式的合法夫妻。
面对李乘风的抗议,齐昕笑呵呵说:“我在大洋彼岸拥抱的最后一个人是长思,在大洋此岸拥抱的第一个人是王安樾。刚才的拥抱不是我的,是长思的。”
王安樾笑着说了谢谢。
齐昕带了很多东西回来,包括那台数码摄像机。她告诉王安樾:“这里面有很多长思。”
王安樾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摄像机看视频。
那个小小屏幕里,确实装了很多谢长思。她坐在花园里吃苹果,走在石子路上讲笑话,躺在草地上辫花环,嫌弃医院的餐食难吃,教跟她穿着一样病号服的混血小男孩说中文,如此等等,等等。
最后的最后,她对着镜头,温柔地说:“王安樾,我很想你。”
他伸手去摸镜头中她的脸,同样温柔地说:“我也很想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每个她都戴了帽子的缘故,她的脸庞看上去很瘦小,身上的衣服略大,穿着的感觉有点像很多年前那套不合身的校服,但她每次出镜都涂了口红,想必也化了妆,所以气色还不错。
他几乎忍不住要落泪,但一直死死坚持着没让眼泪落下。
他不能泄气,一点都不能。
雨水之后,很快到了惊蛰。
文芳来找王安樾,说他那本书的销量不错,社里计划第二次刊印,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
他说封面的图案不能改。
文芳知道封面是谢长思选的,也知道他的心思。她问他,谢长思的病治的怎么样了。
他回答说,挺顺利的。
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所有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问题。
所有的人,心里都有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晚上,他给谢长思打电话,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可她没接电话。
他十分钟后又打了一通,她还是没接。他有些坐不住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熬了半个小时才给她打第三通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了,传来的是卢薇凝的声音。
她告诉王安樾,谢长思去做检查了,因为项目很多,时间比较久,等检查结束了,她会告知谢长思,他来过电话。
他说了谢谢。然后一整晚都在等谢长思回电。
到清晨六点多,总算等来了谢长思的声音。
他焦急极了,问她做什么检查,竟要做这么久。
她笑了笑,想让他放松些,可她的笑声十分虚弱无力。
他又问一遍:“检查什么了?”
她说:“检查早就做完了,但是我睡了一觉,刚刚才醒过来。”
他听她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倦意,忍不住问:“是不是很累?检查是不是很痛?”
她说:“不痛,就是有点累。”旋即,问他,“你睡觉了吗?”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说睡了,又说:“准备起床了,去晨跑。”
她咯咯笑了笑,并叮嘱他:“春天雨水多,哪怕只是下毛毛雨,你也不能出去跑步。”
他看了看窗外阴郁的天色,告诉她:“今天是大晴天。”
其实 C 市已有好些天没有放晴了。
春雨绵绵,雾霭朦胧,连新发芽的叶子都有些发蔫儿。
打牌的时候,袁家晖说自己最讨厌这样的天气。
李乘风揶揄他:“你心态不好,给你个青天白日,你一样讨厌。”
袁家晖将一对 A 撂到李乘风面前,质问他:“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李乘风手上的牌又被钉死,恼火地说:“我还没有同情心啊?我钱包里的红票子全都送给你了。”
袁家晖略有些得意,并更正李乘风的说法,他认为:“你牌技不佳,是‘输’,不是‘送’。”
李乘风把手中的牌一撂,再往桌上一胡噜,打定主意赖了此局。
袁家晖要骂他。
一旁打牌打得心不在焉的王安樾,插话说了句:“长思要回来了。”
那两人同时一怔,谁都不敢先发声。
王安樾看了两人一眼,又说:“下周三回。”
李乘风飞快算了算日子,然后推断:“回来给你过生日的。”
王安樾说:“回来就不再去美国了。”
袁家晖忙说:“那好那好,家里好,比美国好。”又说,“到时我们一起去机场接她。”
王安静得知谢长思要回来的消息后,也是说要去机场接她,但王安樾没同意。
王安樾与王安静商量:“回来第一顿饭在你家吃,行吗?”
王安静一口答应:“行呀。”
王安樾说:“多做几个菜,还有李乘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