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辰,似大海(23)
倒上酒后,他做出恭敬的姿态,端起杯子对她说:“我正式用这杯酒向你道歉。”
她与他碰了杯,喝了杯中酒,随后笑着说:“瞎闹的又不是你。”
虽然赵小玫在发给他的短信中说想当面给吴倩楠赔罪,可他铁了心与赵小玫分手,即便没有分手,也绝不会让这两个气场明显不合的人再碰面。他只能自己揽下所有罪责,表示:“瞎闹的虽然不是我,但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有人会去瞎闹。”
她哈哈一笑:“你把我绕晕了。”
他请她吃些菜:“你尝一下这个火焙鱼,看着干湿度不错,应该很香。”
她吃了几口菜,觉得样样都合意,又与他喝了两杯酒,说:“我听说,是那个姑娘先看上你的?原来你也有逃不过别人死缠烂打的时候。”
他说:“李乘风和袁家晖讲话最喜欢添油加醋,你听一半信一半。”
她同意他的观点,并特意点评袁家晖:“他那张嘴,不知骗过多少女人了。”
他笑了一笑。
她待他吃了些菜,才清清淡淡地问了句:“你们,没事了吧?”
他晓得她问的是自己和赵小玫。他告诉她:“没事。”
她不甘他回答得这样简单,非要絮叨说:“我们是老同学,你别怪我说话直。我觉得她一点都不适合你。你这人吧,看着和气,谁有点什么事,能帮手的都会帮手,其实就是一颗冷心,难焐热不说,还不怎么愿意给别人机会去焐。就那个姑娘那种种咋咋呼呼的性子,她的手怕是都没够着你的心吧?”
说得这么语重心长,又这般直戳要害,他一时语塞。
她仿佛又没了兴致,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我还是不多废话了。”
聊着吃着,两人竟也在不知不觉间解决了一瓶白酒。
她说这里离家不远,想走一走消消食。
九点钟的光景,路上没什么人,大概都聚在家中与亲朋好友们打牌消遣。
他问起她在美国过得可还顺心如意。
她说:“还要再坚持两年。”
他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拿绿卡呀。结婚满一定年数才能拿到绿卡。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整天往自己身上喷古龙水的外国人?我的审美观念可是根深蒂固的,永远只会喜欢黄皮肤的中国人。”
他惊讶得不得了,半晌没接上话,久久才问出一句:“你爸妈同意?”
她一副自有主见的模样:“我们都这么大了,不必事事都向爸妈坦白吧?况且婚姻在国外来说,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稳固。等我们国家开放的大门越敞越大后,我相信部分婚姻会受到开放思想的冲击。”
他不评价她的言论,只是笑了笑,说:“与你谈天,感觉自己好像是井底之蛙。”
她也笑了一笑,说:“等我拿到绿卡,站稳了脚跟,就接爸妈去美国。他们要是喜欢那里,就定居下来,要是不太喜欢,一年去住上三五个月也可以。”
他问:“所以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她先说了不回来,旋即又说,“不过也说不准,现在国内有几个城市发展得不错,如果有政策上的倾斜,可能会更好。反正边走边看着吧,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谁能现在就决定呢?”
他回忆起:“高考前班主任让大家说说自己的梦想,你说的是想去美国生活。这个十年前的想法,你不就做到了吗?”
她惊喜地看着他:“你居然还记得。”
他解释:“别人说的都是想考什么大学、想南下去闯一闯,或是想去参军、想参加工作赚钱,只有你说想去美国。虽然现在美国对我们来说依旧很遥远,可那个时候,美国在大家的概念里和月亮差不多。”
她哈哈哈笑起来:“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这让我很高兴。”
她家确实很近,不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此番一别,不知又要多少年以后才会再见。
他认真地向她告了个别,并说:“你多保重。”
她说:“你也保重。”
他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
“王安樾,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知她是个通透的人,不可能再像许多年前那样,问他能不能和她交往。他笑着反问:“我必须要回答吗?”
她耸了耸肩,说:“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觉得我早就猜到了。”
他看着她,倒有些好奇她到底想问什么。
“那个时候,你喜欢谢长思吧。”
她的这个问题,已没有任何疑问的口气,她是断定,在那个时候,他喜欢谢长思。
第18章 Chapter 2 如果彼此忘不掉 缘分跑不掉(2)
王安樾一直觉得,街边开店铺的人,大概最盼着过年,尤其是寻常的小店面,只靠夫妻或是父母子女经营,一年 365 天,营业 360 天,只到了过年这几日才舍得休息休息,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些好酒好菜,说些相互慰劳的话语。
他家附近的小卖店都紧闭着店门,买不到烟,他只能在楼下院子里的长椅上干巴巴坐着。
不知曾友辉是真的下楼来扔垃圾,还是在楼上瞧见了他孤零零的样子,反正他的这位好姐夫十分碰巧地经过了他面前的小路并十分意外地认出了他。
“大冷天的,在这儿坐着干嘛?怎么不上去?”
曾友辉嘴上问着王安樾为何不上楼,身子却俯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并掏出一盒中华烟和打火机给他。
曾友辉又问:“担心爸妈数落你?”
王安樾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放在嘴边,然后打火想点燃它。有风一阵又一阵地拂过,不是特别大,但吹得打火机的火苗胡乱摇摆。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将烟团团围住,这才点着了它。他这一口吸得有些急,猩红的火点在烟头一下子窜开,他侧了侧头,朝旁边的空地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
曾友辉见他一直沉默,于是放低身段,寻起自己的错处:“说起来,也怪我当初思虑不周全,没先弄清楚赵小玫的脾气性格,听了她堂哥几句漂亮话,就急着安排你们见了面。”
王安樾压根就没想赵小玫,可曾友辉这么说,他只好表示:“我知道你是好意。”
曾友辉给自己点了支烟,随后徐徐说:“赵小玫的家庭条件很好,她自己的工作单位也很拿得出手,从这两点来看,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她的脾气性格确实有点让人难接受。”他的语速比较慢,还兼顾着吸烟一事,所以断断续续的,“这个社会上,有一部分人,或者说,有一大部分人,会因为她前面那两个优势而忍受后面那个缺点。可你吧,我感觉九成九不会忍。虽然你姐目前仍然在很积极地去做一些事,希望你们能复合,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想看到你早日成家,并不是因为赵小玫条件好就想让她当弟妹。”
曾友辉陆陆续续说了很多,王安樾听进去一半,另一半心思有点飘忽。
抽完三支烟后,曾友辉起身,说自己丢个垃圾丢了二十分钟,再不回去,王安静肯定得下来寻,然后又对王安樾说:“夜里风凉,别坐太久。”
风是挺凉的,但他晚饭时喝了半斤多酒,酒的热劲傍身,足以抵御这点寒凉。
他想到了吴倩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时候,他就是喜欢谢长思。
人人都知道他与谢长思同过一年窗、当过半年同桌,但几乎没人知道,在他们成为高中同班同学前,他与她还上过同一所初中。不是他不曾同人提及过他在天鑫机电厂的子弟学校上初中,是她从未与人交流过任何私事。
高一的第一节 课,班主任让大家轮流上台作自我介绍。
一个班六十几个人,长的三五分钟,短的也都有个一分半分的,只有谢长思,在黑板上写完自己的名字就匆匆下台了。
他当她是内向害羞,可几天下来,任谁主动跟她说话,她都是一副冷淡的态度。
他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人了。这个谢长思根本不是他在天鑫机电厂子弟学校见过的那个谢长思。
可模样一点都没错。哪怕那时他的教室在六楼最右侧,她的教室在五楼最左侧,他与她常常十天半个月碰不上面,可在他们擦肩而过的寥寥数次中,他已将她的模样记得很牢。